必须承认丰树理很聪明,真正是从一个着眼点就能看到全局。只是如此大胆的推测就连丰树理自己也不敢相信。刚刚冒出来的推断结论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几乎没有留下痕迹就已经消失。因为这在他看来实在太荒谬了。如果雷极门真的如此强大,为什么之前从未很少听到过这个名字?雷极门也不属于名门大派之列?
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谢浩然很强。虽然无法看穿他的修为境界,却大体上可以猜测出来。绝对比常英成常老爷子高,否则也不可能刚一照面就折断对方手腕。
他究竟是筑基后期?
还是金丹初期?
何况,还要再加上一个雷极门。
丰树理迈开脚,仿佛对拍卖场里的争斗漠不关心。放荡不羁甚至带有一丝痞意的笑无时无刻不挂在脸上。叼在嘴里的香烟从左边挪到右边,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觉得讨厌。他一直走到谢浩然的身侧才停下来,选择了一个非常巧妙的位置,刚好能让他看见,又不会让他产生“这家伙是我敌人”的想法。
他已经选择了站队方向。
这种事情既然做了就不能改变。
甄勤琴也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她站在另外一侧。从空中俯瞰,正好与丰树理并排横在一起。
这是一个聪明的老妇人。
谢浩然用凶狠的目光盯着孙宗延:“胡说八道?老子吃了你卖的通体散肚子疼,你竟然说我是在胡说八道?”
能够成为修士的人,胆略与性格都很出挑。孙宗延怒视着谢浩然:“你到底想怎么样?”
谢浩然脸上神情随着这句问话渐渐转入平静。他仰起头,冷傲与嚣张是此刻他身上的最明显特征。话音里有着说不出的古怪,甚至让人听了觉得啼笑皆非。
“姓孙的,你卖假药让我吃出了问题,我的身体受到伤害。难道你觉得这种事情随便说说就能过了?你就没觉得应该对我进行补偿吗?别忘了,我是买你药的顾客,你是通体散的卖家。你的诚信与良知哪里去了?你就是这样用假冒伪劣商品坑害消费者?”
“我现在肚子很疼,疼的要命!”
谢浩然笑意冰冷:“怎么,你觉得我在骗你?”
孙宗延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冰冷中颤抖。他不是第一次被欺骗。是的,欺骗!现在就是被欺骗!这感觉是如此清晰,就像一把刀子在大脑里狠狠划来划去。他忘记了思考,也忘记了这里不是药神院的地盘,而是南宫世家的“大方山”。手腕被折断的常英成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如此醒目的警示标识也被来自潜意识的愤怒之火烧成灰烬。他觉得自己是好人,至少应该归属于“好人”这一类别。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自己巧言令色信口雌黄叫嚣着“不是所有锻体丹都是真的”之类的话,统统被抛之脑后,一个字也记不得。
“我的通体散不可能有问题!”孙宗延瞪着发红的双眼,几乎是一字一句低吼道:“好好看看你手上的瓷盘,上面有药神院的标志。这通体散是真的!是真的!”
谢浩然嘴角挑了起来,放荡不羁的意味就这样弥漫开来。他紧挨着孙宗延的身体,对方退一步,他就进一步,如影随形,保持着伸手就能将其抓住的距离。笑容充满说不出的恶意。
“我肚子疼!”
他还是那句一成不变的话。找个借口就是如此简单,根本不需要什么逻辑,也用不着表面上的伪装。
孙宗延猛然醒悟过来。他用力闭上眼,运动面部肌肉挤压着眼球,使劲儿甩了甩头,仿佛这样做可以把各种乱七八糟的混乱思维彻底清除。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脸上一片明悟,后退半步站稳身形,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右手指着谢浩然,神色冷了下来:“你……你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谢浩然满面冷笑注视着他。
周围的人也看出了问题所在。各种纷乱的言辞消失,整个拍卖场变得平静。
丰树理双手插在裤兜里,嘴上叼着一支尚未点燃的香烟。他侧着身子站在拍卖台前,看着正面对峙的谢浩然与孙宗延,目光有些复杂。
平心而论,丰树理对谢浩然的感觉很不错。尤其是之前白白给了一颗锻体丹,完全是意外之喜。豪爽大方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很好的人缘。何况锻体丹还不是简单的财物,更不是男人烧烤摊上偶遇,一箱啤酒,几十根烤串,互相争抢着付账的微末好处。
谢浩然与常英成的争执,丰树理想都不想就会出手相助。理由很简单:常英成老了,常家也没有实力更强的修士,何况常英成做事本来就不占理。这种人情不做白不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想到这里,丰树理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斜对面的甄勤琴。身穿淡色长裙的老妇神情肃然,同样也在关注着谢浩然与孙宗延。她表现得很内敛,老人特有的稳重在她身上一览无遗。
人心隔肚皮,光看脸面无法知晓真实内心。丰树理有种感觉————甄勤琴此时此刻的想法,应该与自己一模一样。如果进一步扩展到动作行为,可能同样是没有区别。
冲动的人都死得很快。常英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如果他不是那么急躁,不是被谢浩然白送出来的那颗锻体丹激红了眼,恐怕也不会当场作出那种过激行为。
打不赢对手,自己却被重伤。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