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节 字与画

都市伪仙 黑天魔神 3249 字 2024-04-21

没有人说话。

这片墨色像山,也像水。泼墨技法就是这样,在没有勾勒出关键部位以前,墨色可以看做是任何东西,一切辅助工作都是为了的点睛之笔。

他换了一只干净的羊毫,蘸上调好的朱色,很淡,抹在纸上形成鲜明的层次感,尤其是向上飞挑的那一笔,让所有人都看出了谢浩然真正想要表现的画卷主体。

是人物。

准确地说,是一个半侧着身子,身披黑色大氅,抬头仰望苍天,头顶扎着红色束冠的年轻人。没有名姓,没有具体的指向,只有画卷下半部分以墨色勾勒出来的身体部位,有着一块块之前泼墨,然后以破墨技法画出的铠甲,表明这是一位古代军人。

最后的收尾,是对人物面部的仔细刻画。一抹唇、一支眼、高挺的鼻梁,寥寥几笔,竟然有种西方油画才有的透视,充满了厚重与层次。

周嘉林慢慢将双臂横抱在胸前,右手抚摸着下巴,久久望着这张画。

杭子琪在谢浩然刚画到一般的时候就拿出手机现场拍摄。她很后悔没有早点儿这样做,只录下了临场绘画的下半部分。

林晓生看得很仔细,他几乎是睁大眼睛把所有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直到谢浩然将最后的勾勒笔画完成,将手中的笔放下,林晓生这才直起身子,用佩服的目光看着他,双手抬高,“啪啪啪啪”拍起了巴掌。

“好!画得真好!”对于真正有本事的人,林晓生从来都很佩服:“小谢这手泼墨的功夫非常扎实,各种因素都考虑到了。不要说是我了,恐怕美术学院国画系的研究生也不一定画得出来。”

苏恒联走到画卷正面,连声赞叹:“国画向来讲究意境,小谢你这幅画兼重西洋画法,无论构思还是具体手法都很难得。如果参加国画比赛,送出去,肯定是可以拿奖的。”

谢浩然谦虚地笑道:“苏老师谬赞了。”

苏恒联突然板起面孔:“这怎么能算是谬赞呢?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别学着外面那些人空口白话。太谦虚不好,太骄傲也不好。明明是一副优秀作品,非要自谦到把作品贬得一文不值……那可不叫谦虚,那叫脑子有病。”

谢浩然心神一凝,连连点头。

苏恒联满意地看着他:“你这个学生我收下了。”

谢浩然笑了:“太久了。而且我擅长国画。”

苏恒联眼睛一亮,抬手指着侧面房门敞开的书房:“我这里有地方。走,走,走,画给我看看。”

他是真正爱才之人。

宽大的条桌上铺着白毛毡,周嘉林在桌上铺开卷筒状的宣纸,杭子琪在旁边用镇纸压住边角。谢浩然从旁边的笔架上选了一支狼毫中楷,在砚池里蘸墨顺笔,抬起手腕略一凝神,落笔之时,便笔走龙蛇。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满江红》这首词是众人熟悉的,纸上的字体也没有什么特别,很普通的“赵体”。

照例还是从右往左书写的习惯,只是谢浩然写完最后一个“阙”字,却没有放下笔。他继续蘸墨,与前面《满江红》之间留了足够的空白,继续开始写下一首。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苏恒联怔住了,所有在场的人都怔住了。倒不是因为文字本身,而是前后两首词的风格转换太快,截然不同。

谢浩然一声不吭,继续第三首。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字体全部都是“赵体”。只是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结舌。短短五分钟的时间,他一口气连写了十二首诗词。最后一首是陆游的《示儿》。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廖秋在旁边看着,眼睛里明显多了一些比平时复杂的多的东西。他下意识的从衣袋里摸出香烟,拿出一支叼在嘴上,没有点燃。

他知道老师这里的规矩,只是有些忍不住,不能点火,就这样闻闻味道,过过干瘾。

看到谢浩然放下笔,苏恒联这才走过来,从第一首《满江红》开始,仔细顺序往下看。良久,才抬起头问:“小谢,你练赵孟頫的字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