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郑康尧想也不想张口就说:“这个问题你应该找警察,他们可以帮你找人。”
说完,他转过身走进房间,用力关上房门。
……
杭子琪觉得自己快要饿死了。
苏恒联毕竟是上了年纪,他奄奄一息,靠在石壁上,连话也说不出来。周嘉林与老师之间很熟,他皱着眉头看了苏恒联很久,才发现对方好像是在说话,只是声音很小,必须凑到近处才能听见。
“……嘉林……你们……要不,先把我吃了吧!一定要撑下去,会有人来找我们的。我……我是不行了,但是你们不一样。都怪我……非要,带着你们来到这个地方。我老了……肉还是可以吃的。照这样拖下去,我……我肯定撑不住。就这么说定了,等我不行了,你们先吃我……熬一熬……”
应该是很悲伤的一件事情。听起来很感动,让人在最后的时光中感受到被关爱的温暖。
林晓生没心没肺的笑声,破坏了所有的气氛。
“老师,我不吃人肉,而且你也不好吃。”林晓生“嘿嘿嘿嘿”的笑声在空荡荡的石窟里引起阵阵回荡:“你自己都说了,老了……不好吃啊!对了嘉林,古时候那个故事是怎么说来着:两个狠人遇到了,就找了家酒店,用刀子割腿上的肉,自己吃自己,最后两个傻瓜都死了……哈哈哈哈!”
他被饿得有些癫狂,但出发点是好的。活跃一下气氛,至少大家不会那么悲伤,也忘记了难过。
苏恒联虚弱细抬起手,指着林晓生,“你……你……你……”说了半天,后面的话,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他被气坏了,也被气笑了。
周嘉林把苏恒联扶着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劝道:“老师你想多了。我们几个再怎么样也不会走到哪一步。你之前不是说了嘛:要有耐心,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苏恒联满是皱纹的脸上好不容易挤出一丝苦笑:“都快饿死了……等到有人发现,咱们几个恐怕已经变成了骨头。”
信念会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消失。苏恒联其实是个乐观主义者。只是严酷的现实让他实在笑不起来,必须趁着自己意识清醒,没有饿坏脑子,早早把后事安排好。
他看过不少探险笔记,知道海难生存者抽签吃人的规矩。苏恒联想得开:死了也就是一具臭皮囊,不如发挥点儿最后的作用,让弟子们吃个饱,活下去。
想着想着,就产生了幻觉。
他听到墙壁上传来“叮叮咚咚”之类乱七八糟的声音。
像是工程机械,还有很多人在说话。
门开了。
一个身穿白色浴袍的老人走出来。他个子不高,大约一米六五,头上光秃秃的,稀疏的毛发距离上一次理发显然隔了很久,就像被顽皮孩子吹掉了不少小降落伞的蒲公英,仍然还有少部分在青暗色的头皮上顽强挺立着。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刚洗完澡,浴袍胸口敞开,腰带松垮垮的,可以看见里面被皮肤绷紧,一根根凸显出来的肋骨。
看到廖秋的时候,老人愣住了:“你……你不是酒店服务员?”
很正常,任何服务员都不会在上班时间穿着黑皮夹克衫。而且廖秋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站着两男一女,都穿着深黑色的警察制服。
廖秋很有礼貌:“请问,你是不是郑康尧教授?”
老头收起了之前的心思。他显得很紧张,左手死死抓住门板后面的扶手:“……对,我是郑康尧。”
他随即问:“你们是谁?”
廖秋脸上带着善意的微笑,他抬头看了一眼房间内部:“能进去谈吗?站在这里不好,来来往往很多人都能听见。”
郑康尧眼睛里充满了警惕,他丝毫没有放这些人进去的意思,双眼紧盯着站在面前的廖秋:“你们是谁,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廖秋也不再隐瞒,直接表明了来意:“我有几件事情想要问问你。”
说着,他从上衣内袋里拿出自己的证件,用拇指和中指灵活地打开,出示给对方。
郑康尧是大学教授,这类证件的真伪,他当然可以判断出来。何况廖秋身后还跟着三名警察,如果是骗子,他们的首要目的应该是进入房间,而不是站在外面。
其中一名警察拉开公文包,拿出托板和笔,就这样用手抬着,显然是自己说什么,他就会记录下来。
郑康尧觉得心跳得厉害,他咬了咬牙,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缓:“你想问我什么事情?”
廖秋很平静:“你认不认识中央美术学院的苏恒联教授?”
这问题的答案无法隐瞒。郑康尧阴沉脸,缓缓点头:“认识。”
廖秋又问:“你们是不是接到北宁省平陵市的邀请函,请你们对莫高窟北面新发现的北魏石窟遗址进行修复工作?另外,你看看这个。”
说着,他从旁边一名警察手里接过一份文件,递给郑康尧:“具体的时间,以这份文件上的为准。”
文件郑康尧很熟悉。他之前就看过,而且不止一次。那是平陵市府早在两个月前就发给自己的邀请信,也就是在第一次壁画修复以前。当时来到这里的人不多,只有考古队的几名专家,负责壁画修复的只有自己和苏恒联。关于那座北魏遗址,很多情况是在那之后才逐渐明朗化,相关的计划也是后期制订,然后实施。
算起来,这次是自己第二次来平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