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米诺越过炉子，迈上大街。

整条街上远近再无房间亮着。之前还盘旋在天上的夜鸟不见了踪影，青蛙和草虫的叫声也消失了。万物中透着死寂。阴丝绵绵的风浸着寒意，阴冷湿沉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扑来，树叶在半空中疯跑。

陈米诺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重又将丝巾裹在头上，转身便要进门。一个白晃晃的物事在眼帘上方晃过。大门右上角一竿长竿素纸白灯笼正在风里摇摇晃晃，里面的光明明灭灭，像是有东西在里面飞动。有白灯笼的就是守夜人，李可儿是这样说的。

旁边炉子上的声音越发响亮。锅盖被汤的沸腾顶得高高的，又落下，一下下地敲打锅沿，发出铛铛的响声，两个蛇环形锅耳也跟着晃动起来。从锅里传出来的汤也越发的浓香。这世界上最神奇的事情或许也就是这般了吧。一味而知百味。

里面的椅子上传来轻微的响动，陈米诺抬眼去看。那躺在躺椅上的人已经端坐在椅子上，正面看向门外，似乎不是太高兴。陈米诺下意识的靠着门边往里挪动，尽量逃离他的视线范围。

风吹得更响，塑料袋纸片之类的轻巧垃圾被吹得四处乱窜，在门口的电线杆上撞的蹦蹦响，在地面摩擦出嘶嘶声。一些垃圾袋混着尘土碎屑也被吹进门来，在门口打个旋儿掉在地上。门外的冷冽与屋内的热气在门口碰撞，撕咬吞噬，缠绵消解化作一股股水汽，在门口湿出一片。

铛铛，铛铛。

厚重的锅盖快要挡不住锅里的躁动，里面水汽撒着欢儿的沸腾，东突西撞。蛇环锅耳也晃得更加剧烈。

男人起身过来，右手随意的放在陈米诺的头顶上。陈米诺抬眼，正好对上男人的眼睛，只见那眸子里电花闪烁，未及深思，一个声音窜入脑海。

“今晚风大，不宜出门。沾上一身的垃圾可不好。还是避一避吧。上楼尽头第一间房，去那里可以睡一晚。”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陈米诺赞同的点点头，径直转身上楼。

见陈米诺消失在楼梯的尽头，男人又回过头看那锅，赤手将锅盖移开一点，神色肃穆的盯着门口。

一袭黑衣的年轻男子从外面进来，他长着同屋内穿青衣的男子同样的容貌。

“有什么异常吗？”穿青衣的人问

“没有。不过有一个梦游的。跌跌撞撞，又爬树，又翻墙。从高中校跑到隔壁学校的后山去了。”黑衣一边说，一边理头上的树叶。“不过最近的鸟群也是奇怪了。你有没有注意到，很多过境的鸟群飞行的姿势都很怪。突然的从天上掉下，就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击中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垂直的往下掉。过上个一二十分钟又重新起飞，离开这里。有的虽然不掉下来，但也会降低飞行高度，或者改变飞行队形绕离这一带。”

“去睡吧，我得把接下来的事情做完。今晚家里来了客人。”

“客人？”黑衣停下手里的动作。

“一个借宿的。”

“知道了。”黑衣说完朝后面去。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

男人放下锅盖，走到门口。长臂从门上取下那盏还在风中摇晃不定的白纸灯笼。男人提着灯笼又回到炉子边上，将灯笼吊在炉子上方处，自言自语的说着：“利用热气将味道送出去，借助过山风与热气之间的相互作用形成局部乱流。味道随着乱流在山谷里全面扩散。一切都是对的。只是老头，你是不是应该说清楚今晚的过山急流是带水的。这样一来，我这气体能被传得了多远？恐怕是会一无所获了。”

他沉默的看着自己手里提着的灯笼，或者说笼子，里面一个光球在灯笼里转着圈的乱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