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玉白,散发着温润白光的小球,皮肤看起来如凝脂般光滑,又像是一块精心打磨的玉石。
问题是,它的翅膀藏在哪里?
陈米诺又往前靠了靠,看见的还是一个光滑的小球,身体上没有任何缝隙或者凹凸的地方。她的食指轻轻的贴上去,还未碰上,小球便快速的飞了出去。如此几次后小球飞出很远的距离,伸手再也够不着。陈米诺也懒得再试,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玫瑰饼,一点一点的掰开了吃。
小球悄悄地飞回陈米诺面前,停在了玫瑰饼上。小球身上的白光略有起伏,似乎还有一些变大。伴随着小光球的起伏,玫瑰饼的体积一点点减少。手指与光相接的地方有着明显的热意。陈米诺努力控制着手上的动作,头向下移了移,视线变成从下往上看,和玫瑰饼相接的地方白光在不断移动边缘线,却没有嘴或者牙齿的形状露出来。
玫瑰饼终于吃完了,小球在陈米诺的手指上又停了一会儿,一股烟雾从小球身上冒出,灼热干燥。陈米诺吓得把手收了回来。接着小球飞走了。陈米诺目送它忽高忽低的起伏在灌木丛里,一时有些恍惚。
头上扑簌的声音将她抓了回来。一些奇怪的声音藏在冷风的咆哮里穿越山林,像是百鬼出行的吟唱。男生院里原本亮着灯的窗户都变成了黑色,连经常挑灯夜战的自习室也没了光亮,前方已经和夜晚融为一体,一片幽深。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异常遥远。隔着慢慢长夜,坦途也变成了深渊。
黑暗将世界淹没得只剩路灯下这一隅。陈米诺定定的站在原地,双手抓着衣服下的平安扣,平安扣下的心房在不断缩小收紧。会发光的小球已经飞走了,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似乎有过那么一次,有人走了,留下她一个人。被遗弃深渊的彷徨袭上来,缠绕进风里,抽打得人更冷,更颤。
她站在孤绝之地,踌躇不前。
斯木抽搐着从床上坐起来。他听到了尖叫声,像是在梦里,又像是真实的。他知道自己又做噩梦了。
梦里一条黑色的巨龙从湖里冲出,跳上云层,痛苦的在云层里扭动,它那长长的身体不断向外冒着热汽,不停地在云层间翻滚,渴望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能让自己凉快下来。云层里的冰晶还未近它身就已经化作雾气飘向远方。白白的云层变得像是正在融化的奶油,不断消失。巨龙扭动着的身体没了支撑,急速的从空中坠落,摔回湖里,传出巨大的破水声。瞬间升起的腾腾白雾下一大片湖水被砸出小湖,泼在岸边。它的体温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直至一根银针刺向它的头颅,恶魔的微笑瞬间出现又消失在天空的尽头。
斯木在巨龙痛苦的嘶吼中醒来。
宿舍里其他三个人还睡得沉沉的,连呼噜声都没有一个。他两手后撑着床,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
窗外又传来鸟叫声,半夜的鸟群汇聚又开始了。宿舍楼共八层,每到后半夜,每层楼都有鸟在飞进飞出,像是在寻找什么。只是不知它们是找东西还是人。不过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它们不是来找斯木的。每次那些鸟一碰上他就会立刻躲起来。而此时,窗台上正有一只鸟在向内张望。哪怕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斯木也能看见它们往里面看时眼睛里那油亮油亮的光。那黑亮的眼睛与斯木对上之后立刻移开,接着立即飞走。
斯木下床,走到后面靠山的阳台上。
从阳台方向看出去便是黛河。一条从大森林里流出来的河,水质清澈甘冽。河对岸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乌压压的一片,密不透风。今夜风大,树林里风啸不停。油亮亮的眼睛在树林里闪烁,密密麻麻的,似乎每一棵树每一根树丫上都站满了鸟,直直的望向宿舍楼这边。那些黑亮的眼睛发现斯木朝着自己方向看来,立时惊起四散,悄悄的飞到别处,在斯木的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停着。
一阵鸟叫声响起。鸟儿搭着风从四面八方赶来,在宿舍楼屋顶上盘旋着,汇聚着。一只留着长长尾巴的小鸟率先从空中俯冲下来,其他的鸟儿跟在其后。它们非常灵敏的避过有光的区域,将自己巧妙的融入黑暗里,快速的冲向那些灭了灯的窗户。在那些窗户前停留,盘旋,最后停在窗台上往里面观望。
黑影从斯木眼前划过,感觉到斯木的目光后变更方向冲上了天,接着又一群黑影从天上飞下来,感觉到斯木的目光后又是一番迅速下落。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原本是要落在斯木所站的阳台的,发现斯木后,轻轻的划了个弯,停在了隔壁的阳台上。
屋顶上一声尖憟的鸟叫声划破夜空。那些原本站在窗台上的鸟悄无声息的飞回楼顶,一批新的鸟群从楼顶飞下,停在已经灭灯的窗台上,瞪着圆溜溜的敏锐小眼朝房间里看。
斯木按上还有些发烫的心口,指尖在那熟悉的位置轻轻抚过,光滑的触感却让他有些烦躁,每一次触碰都会激起一阵刮鳞般的抗拒。手掌下的皮肤在这学期长了一些鳞文,一开始只是几条指甲盖大小的浅色小弧线,慢慢的长出了一片弧线。现在这些印记已经把心脏位置全部覆盖,浅色也渐渐加深。对着镜子能够看出来那是鳞文,不痛不痒,没有任何异常感觉,好像皮肤生来就是如此。
自从有一次被球友看见笑他文身后,他就再也没在人前脱过衣服。运动能让他忘掉烦恼,可是运动也让他显得突兀。球场上一群人热得赤膊上阵,唯有他像个异类般裹着汗湿的球衣穿梭其中。真是一件让人厌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