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红花、毒蛇、狼（三）

狼群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出了森林，一共六只灰色的狼，个头有一米多高，走在最前面的一只，全身灰黑色，唯独脖子上有一圈雪白色的毛，非常显眼，看上去好像是这些狼的领袖。它们站在儇归来刚才站的地方，儇归来已经跑了，但猫头鹰老白没跑。它停留在狼群的上空，直立起全身的羽毛，一边用力扇动翅膀一边尖声大叫，显得非常凶狠的样子，以此唬住狼群，为儇归来的逃跑争得时间。

狼群似乎被猫头鹰的举动吓了一跳，它们停下脚步，齐齐地抬头看着天空中直立着羽毛大喊大叫的老白，推算这个看上去无比凶狠的小东西能够给它们带来什么样的危险。

儇归来已经开始手脚并用地往陡坡上面爬。由于心里着急，加上陡坡上碎石很多，他爬行的速度并不快，好不容易爬了几步又一下子滑了下来。身子一斜，背篓里面的红花掉出来许多，儇归来赶紧把红花捡起来，反手塞进背篓里。

在老白连续多次的吓唬之后，狼群已经发现了它只是个狐假虎威的家伙，它甚至连落下来进攻的勇气都没有，便不再理会它，迅速朝着儇归来逃跑的方向追去。

老白知道自己吓唬不住这些可怕的家伙了，一个展翅飞到了儇归来身边。儇归来已经爬了七八丈高，在一堆碎边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拼命地喘气，看到飞过来的老白，他大声喊道：“老—老白，快去村里找—找族长。”边说边指着村子的方向，用力朝着老白挥手。

老白听不懂他的话，但天长日久在一起生活，早已心有灵犀。它从儇归来的手势中明白了他的意图，展开翅膀朝着村子的方向急速飞去了。

狼群已经到了山坡下面。六只狼一字排开，龇着锋利的尖牙，吐出长长的血红色舌头，眼睛里射出凶狠的光芒。儇归来全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心跳的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他站在碎石旁边，一只手紧握着砍刀，另一只手抓起了一块石头，朝着狼群大声地喊叫，既吓唬一下狼，同时也是给自己壮胆着。

为了唬住狼群，给自己的逃跑争取时间，儇归来双手举起一块大石头朝着狼群扔了下去，大石头在陡峭的山坡上一路蹦蹦跳跳地翻滚着，携着巨大的气势冲到山坡下面，几只狼不约而同朝后退了几步，避开滚下来的石头，愤怒的目光恨恨地逼视着儇归来，狠不得一下子把他撕成碎片。白脖子狼突然低声吼叫了一声，召呼同伴商量着应对的方法。

儇归来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狼群虽然爬坡能力很弱，但这一道山坡并不足阻挡狼群的脚步。而且面前的这堆石头虽然可以阻挡狼群一时，但却支撑不了多久，一旦狼群突破碎石防御，他将彻底失去反抗能力。他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要想生存下去，不仅要有无惧危险的勇气，更要有应对危险的方法，如果不能马上找到应对措施，在他爬上山脊或者村民来到这里之前，他就会被这群狼杀死，成为它们的腹中之物。

狼群一直没有发动进攻，白脖子狼显然感受到了碎石的危险，如果它们冒然向上进攻，滚下的碎石借着惯性会产生巨大的力量，一旦被击中，后果不堪设想，它不会让自己和伙伴冒这样的风险。

儇归来现在处于一个两难境地，爬到山脊上面固然是一种最安全的行为，但是陡坡和山脊交接的部分是一道环形的断崖，断崖几乎垂直，短时间内根本爬不上去。儇归来相信，一旦他离开这一堆碎石，失去了威胁的狼群一定会迅速追上来，他可能连那道环形的断崖都到不了，就会被狼群追上。在进行了认真的分析之后，儇归来决定守在这堆碎石旁边，以此作为威胁阻止狼群上来，等待村民们的救援。

白脖子狼仔细观察了一下周边的地形，很快就找到了对策，它发现陡坡右侧的地势最高，如果沿着右侧往上爬，儇归来滚下的石头就不会击中它们，等爬到了碎石的上方，无论是横着进攻还是从上往下进攻，碎石对它们都将毫无威慑。白脖子狼朝着另外几条狼低语了几声，狼群便一起向右移动，开始沿着右侧的陡坡向上爬。

狼群的这个举动让准备固守待援的儇归来彻底绝望了，他一下子就看明白了狼群的意图，从陡坡的右侧向上爬，由于那一侧的高度要比他所处的位置高，所以碎石根本滚不到那里去，如果搬起石头扔，就他十四岁的身体，显然扔不了几块就没劲了，而且也根本击中不了狼。

儇归来心急如焚，他必须离开碎石继续向上爬，如果在狼群追上之前爬不上那道断崖，那他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自己从山顶上跳下去，另一个是被狼群杀死。儇归来来不及考虑太多，开始拼了命地朝山顶爬，他希望狼群能够知难而退，虽然他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

在儇归来开始朝山上爬的同时，狼群也加快了速度，而且它们的速度看上去显然要比儇归来的速度快的多，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儇归来就会被狼群抓住。

猫头鹰老白飞到族长唐子时家里的时候，族长正在院子里收拾一架农耕的工具。那是一架翻地用的铁犁，几乎快要散架了，唐子时削了几个塞子，往各个孔眼里塞。他的五岁的儿子正和一条花斑蛇追逐嘻戏，一只怀了孕的老鼠靠在苗村长刚坐过的小板凳上，悠闲地吃着村长老婆刘秀英给它准备的花生米，它最喜欢这种食物。不过今天的花生米味道不太好，刘秀英把花生米炒糊了，吃起来味道有些苦。

老白落到地上，由于动作过猛，它在地上打了个趔趄，差点摔个跟头。老白顾不上这些，时间紧急，它得赶紧用一些比较简单直观的方法，尽快把事情说明白。

老白跌跌撞撞地跑到族长面前，模仿着狼的样子，朝族长龇牙咧嘴，然后哑着嗓子学着狼嚎叫，虽然很不像，但是族长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老白又跑到墙边，叼起一支小木棍，塞到族长手里，用嘴叼着村长的裤腿朝外拉。

唐子时认识老白，知道它是儇归来家的猫头鹰。从老白刚才这一番动作来看，儇归来一定是在哪里遇着狼了，而且事态万分危急。儇子时不敢耽搁，他迅速从墙边抄起一根粗棍子，出了门朝着在街上闲聊的几个村民喊了一嗓子：“大家伙儿快抄家伙跟我走，儇归来可能是遇着狼了。”

大伙儿一听这话，赶紧跑回家拿了棍子、铁钩子等工具，十几个人跟在村长后面，在老白的引导下朝着狼仔崖跑。唐子时家的猫头鹰枫叶紧跟在老白后面飞，它们两个是好朋友。今见老白有难，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陡坡上的碎石太多了，这严重影响了儇归来爬行的速度，再加上心里着急，手脚忙乱，常常是爬上去三步滑下来两步。当终于到达陡坡顶端下的断崖的时候，狼群也已经追到了他身后。儇归来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他停下来，从腰后面取出砍刀，怒视着慢慢围过来的狼群。

当真正到了面对面的时候，儇归来反倒不害怕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和狼群拼命。他不能死，他死了，疯娘就无依无靠了，为了娘，他要和狼群做最后一搏。他没有看村子的方向，他知道族长就算是已经接到了猫头鹰老白的信息，也来不及赶来救他了。

狼群已经对他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儇归来首尾难顾，在这个连站稳都很困难的陡坡上，儇归来胡乱地挥动着手中的砍刀，做着看似毫无意义的最后的挣扎。白脖子狼一直没有看到那只刚才朝着它们又喊又叫的猫头鹰，猜想一定是回村子叫人了，所以它决定要尽快进攻，杀死儇归来，以免功败垂成，白忙活一场。

白脖子狼低嚎了一声，发出了进攻的命令，六只狼张开血盆大口，一齐朝着儇归来扑过来。儇归来肝胆俱裂，万分危急之时，内心里突然爆发出一股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力量，这股力量驱动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随着这一声尖叫，他的眼睛突然变得湛蓝，身体的周围出现了一圈湛蓝色的光芒，这一圈光芒就像是铜墙铁壁一样把儇归来包围起来，并且散发出强大的能量，将冲在前面的两只狼活脱脱地摔了出来，落到了很远的地方。

这突然之间的变化吓坏了后面的四只狼，它们硬生生地止住了前扑的身体，落在地上。然后迅速后退，白脖子狼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儇归来，看着他湛蓝的眼睛和眼睛里射出的狼一样凶恨的目光。过了一会儿，竟然慢慢地将前爪下压，弯下了躯体，低下了头颅，像是叩拜神灵和领袖一样的虔诚，另外三条狼和刚刚爬起来的两条嘴角流出鲜血的狼也跟着它做了同样的动作。然后，白脖子狼低低地吼了一声，带着五条狼迅速下到山底，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

儇归来全身再无力气，双腿一软，两眼一黑，倒在地上，蓝光消失，一切又恢复了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