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花了些时间将大大小小的行李整理好,只见阿蛮手上闪过一抹金光,然后这些东西全都消失不见。生性好奇的小道童看在眼里也没觉得惊奇,可能是这样的场景已经见惯不惯了。
收拾完行李,师徒二人离开庙宇又再次上路。就在阿蛮准备启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徒弟杵在庙宇门口,眺望着远方。没等阿蛮走上前去询问究竟,道袍小童先行开口了。
“师傅,我有些想武当山了,有些想观里的师伯师叔了。”
阿蛮看着道袍小童有些怅然,于是笑眯眯地问道:“之前没下山的时候,不是经常嚷嚷着要下山吗?现在怎么又突然想回家了?”
“不是。不是。”小道童急得小脸涨得通红,他怕阿蛮误以为自己生了懒惰之心,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满是委屈的说道:“只是这山下的世界和徒儿想得不太一样…”
“正是因为如此。”阿蛮俯身摸了摸小道童的脑袋,“这次下山,一是看徒弟你能不能寻求到自己的那份机缘。二是看为师到底能不能改变山下的世界。”
第三幕:徒与师,师与徒
经过一上午的长途跋涉、翻山越岭,师徒二人来到了江边的一个渔村。远远望去,小镇各家各户都挂上了红色喜庆的锻绸,这寓示着这里有人家办婚庆之喜。小道童毕竟已经下山了几个月,对于山下这些人伦习俗还是知道的,于是拉着阿蛮要去凑热闹。
阿蛮表面上答应了道袍小童,但心里却异常凝重,因为他感受到渔村有浓厚的妖气。不过这一切还不能妄下定论,妖物中也有纯良之辈,就如人类中不乏邪恶之人。这到底是喜事,还是惨事,要在自己亲眼看过才知道。
走进渔村,虽然每家门外张灯结彩,但是每家人却紧闭门户。这着实让人觉得奇怪,就连天真无邪的小道童也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
阿蛮单手结印施了一个术法,瞬间撤去了师徒二人任何的踪迹与气息。道袍小童见阿蛮一副认真的样子,他便不再多言,老老实实跟在师傅身后。
师徒二人走了没几步,迎面就走来了一队迎亲的队伍。队伍为首的是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翩翩佳公子,虽然整个人气质不凡,给人一种仙家道骨的感觉,但是那浓重的妖气依然骗不过阿蛮。阿蛮察觉这个佳公子并没有身着喜庆的大红袍,看来迎亲的另有其人。
阿蛮和道袍小童就这么笔直的站在道路中间,可这迎亲队伍就像没看见一样,最后师徒二人主动给迎亲队伍让开道。翩翩公子率先从他们身旁走过,紧接着的是八个九尺多高,上身,头戴鬼面具的抬轿大汉。
阿蛮一眼看去,面具之下未化形的偌大鱼头于瞳孔浮现。阿蛮再向上看去,花轿之上端坐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粉嫩女童。当他察觉到女童竟然身具“佛子”根骨的时候,这所有的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迎亲队伍渐渐走出小镇,不过阿蛮依旧立于原地。道袍小童也是等得不耐烦了,于是小声的问道:“师傅,是福是祸?”
“是祸。妖物,当杀!”阿蛮缓缓说出,如同刀剑金铁铿锵有力,一字一言充满了肃杀之意。
“那师傅您还不快追?”小道童有些焦急,用两只小手拉住阿蛮的衣袖不停地摇着。“那样的话,那个小孩实在是太可怜了。”
“不急不急。”阿蛮耐心的给道袍小童解释道:“杀妖容易,但更重要的是人心。就算我们当场斩杀了这些妖物,我们师徒护得住这个渔村一时,却护不住一世。贸然行动,只会给这些脆弱的人儿带来灾祸。”
听了阿蛮的解释,道袍小童似乎若有所思,静静的等候师傅的安排。就在这时,门户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一扇,一对夫妇从房门内冲了出来,对着迎亲队伍远去的方向哭得撕心裂肺…
“差不多了,我们走!”
只见阿蛮右手牵住了道袍小童的手,瞠目看向远方,强大的神识扩张开来。然后两人瞬间消失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来就没有在这里出现过。
道有道法,妖有妖术。这队迎亲的妖物出了渔村立马就施展飞天遁术,腾空入云隐蔽行踪。它们不过远遁了数十里,就瞧见不远处,一个身着麻布粗衣的青年,牵着一个青色道袍的小道童伫立在云中。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翩翩公子见阿蛮一副恭候多时的架势,就立刻传音鬼面卫快逃,由自己来争取时间。自己未能察觉到对方,甚至连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这已经能够说明两者的实力差距。
可惜这翩翩公子刚想出对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了。就连自爆修为肉身,驱使神魂遁逃也不得。它心生绝望,自己都无法反抗,那八个抬轿的鬼面卫更不用说。
转瞬之间,动弹不得的迎亲队伍被阿蛮隔空挪移到面前。翩翩公子被面色冰冷的阿蛮盯着,它不禁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对方洞悉,整个人如同置身冰窖,遍体生寒。
阿蛮面色阴沉没有率先发话,这位翩翩公子自然也不敢搭话。双方彼此都沉默着,天地间一片寂静。这时这个稚嫩胆怯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原来是一直被众人所忽视的嫁衣女童。
“神仙…哥哥,它们是好…人,囡囡是自愿的。”
即便女童再怎么镇定,依旧不能掩饰眼中的恐惧。听了女童的话,阿蛮内心很是发酸。阿蛮左手掐指推卜术算,五指动作让人眼花缭乱,一副简短的画面浮现在他脑海。
前几日一个江湖游侠儿路过渔村,听闻村中有妖物强娶女童一事,自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虽然这位拜入修行宗门的游侠儿有着不俗的修为,奈何妖物更是手段通天,当着女童的面虐杀了义薄云天的游侠儿…
“如今这是什么世道…”阿蛮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好人还要替坏人说话。”
阿蛮大手一挥,使嫁衣女童陷入了沉睡,因为他不想让她看见一些肮脏的东西。就在女童昏睡的同时,那八个抬轿巨汉齐齐没有了头颅,身体不由自主从云端向下坠去。
八个鬼面卫的结局令翩翩公子胆寒,生怕这尊杀神一怒之下将自己屠戮。不过它终于松了口气,因为阿蛮对它开口了:“叫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来!!!”
翩翩公子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它有些想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于是发现自己又能动了,顿时明白了阿蛮的意思。它完全没有逃跑的想法,只能照做用神魂传音告诉自己父王现在的情况。
它不清楚阿蛮的底细,但是它知道自己的父王,是这个地界儿少有的十楼顶峰修为。它估摸着两者应该旗鼓相当,不然这条“过江龙”也不会想和自己的父王掰掰手腕。至于阿蛮可能有着十楼以上的境界?这一点翩翩公子完全没想过,这类可以称教立祖的人物哪能这么容易遇见?
不到半晌,一个相貌和翩翩公子有着几分神似的中年男人御空神行,身后跟着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远看似乌云,实则是军队,密密麻麻数千化成人形的强悍妖将紧随其后。
在接到翩翩公子的消息后,中年男子动用了所有家底,可谓是倾巢出动,因为它对那个具有“佛子”根骨的女童势在必得。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今天你是龙也得给我盘着,虎也得给我卧着!
正当翩翩公子瞧见自己父王的时候,还没来得及高兴,绝望又再次袭上心头。那种身体和神魂被禁锢的感觉再次重现,而且自己的父王同样如此!!!
等候多时的阿蛮瞬将中年男子瞬移到了自己面前,一脸黯然的中年男子低声下气的支吾道:“尊…者所谓何…事…”
阿蛮听后没有回答,而是看看那沉睡的女童。中年男子见此,索性破罐子破摔,大声问道:“尊者只见我妖族掳掠,又可见人类以我未化形的同类为食?万物皆有灵,尊者可生其怜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阿蛮沉思片刻,随后也道出了自己的疑惑。“这尘世间有是非功过,善恶对错。可何谓善,何谓恶?何谓对,何为错?猎人捕猎可谓天道,野兽噬人也是天道。这一切种种本就是一笔糊涂账,谁又能说得清?”
“那尊者是想说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话毕,阿蛮摇了摇头,他对中年男子这番说辞是不认同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没有错。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也没有错。错就错在,强者太强,弱者太弱。
生老病死为天道,修行修行,修的便是那长生,此举本就是逆天而行。修行者就是天地间的异数,这一切的根源就出在修行者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