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就像是一个大号烟花在耳边炸开，火药气体带着一股灼人的气息，那把枪在后座力的作用下脱了她的手，砸在了她倚靠的箱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但是这次让薇薇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的攻击丝毫没有伤到莉莉丝。她是个恶魔，是刀枪不入的阿喀琉斯，那层蓝色的壁障就像是现实和神话的分界线。子弹在力场里转向，嵌入了对面的箱板，薇薇并没有感到意外，她垂下了眼睛，显得万念俱灰。

对面的集装箱爆炸卷起的火焰迎面而来。宇嘉趴在薇薇的身上，不想让她受到二次的伤害，等他睁开眼睛，薇薇正盯着他的脸，他不明白薇薇在看什么，但莉莉丝此时也止步不前，站在原地。

宇嘉的眼角突然闪现出一条红色的线，暴风陡然而至，遥远处飞来的大口径子弹击穿了薇薇倚靠的箱板，如果宇嘉提前看过这个集装箱的箱贴的话，他就可以开始计算，硝酸钠碰到穿甲燃烧弹会是怎样的结果，他只觉得身体一轻，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地。

“好痛……”

当睁开眼睛时，他突然被一种情绪击中了。这种感觉在他刚刚看到受伤的李薇薇时短暂地出现过，但随着她的苏醒而完全消失了。但此时这种感情像是海啸猛然冲击过他地脑海，让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冷意像触电般流过全身。

李薇薇的头发被火焰烧焦了大半，她被猛烈的爆炸推出，像是布袋一样扔在地上没有了生息，本就奄奄一息的她在这样的爆炸中像枯黄的落叶一般，面对狂风的席卷无能为力。

她伏在地上，眼睛瞪得很大，却没有神采。她似乎直到临死前的一刻，都想睁大眼睛看清这个荒谬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没有温情，只有永恒的死亡。

宇嘉忍住全身的疼痛，缓缓挪步过去。他跪在地上，轻轻着姐姐满是伤痕的脸颊。那是他刚睁眼时看到的脸，就是这样的姐姐下午笨拙地教授自己约会的技巧，承诺给自己礼物，保护在小学备受欺凌的自己，成为了自己为数不多可以称作“亲密”的人……

莉莉丝在看着他，带着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在宇嘉的眼中，那可爱的外表只是伪装而已，她只是某个邪恶灵魂操控的傀儡。跟外星异形有什么区别呢？

为什么要挂念她，她做了什么，她到底做了什么，就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梦吗？说不定她有蛊惑人心的魔法呢，她从那么高跳下去毫发无损，这种魔法难道稀奇吗？她会保护自己吗，她会送自己礼物吗，她会理解自己安慰自己吗？别做梦了。

“你是谁啊！”

“虽然口口声声一口一个哥哥，却还要毁灭自己喜欢的世界，什么嘛，这种中二的台词藏在家里对着等身抱枕说啊！什么事都是莫名其妙的，在学校莫名其妙被人欺负，走到哪里都没人喜欢，游戏玩着玩着莫名其妙丢了存档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饭局！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世界啊！但是这些你能改变吗？不，你就是这莫名其妙的世界的一部分，只会害死真正关心我的人！”

他拾起落在脚边的贝雷塔9毫米手枪，像是面对着坦克的士兵举起了手中的刺刀。他从来没有用过枪，他握着那把发烫的手枪，像是握着一块硕大的生姜。

“哥哥……”

“闭嘴！”他指向莉莉丝，手还在微微发抖。他玩了这么多射击游戏，还知道缺口对照门，三点一线，他扣动了扳机。

“嘭！”

他并没有对这一击抱有任何希望，莉莉丝是魔女，是刀枪不入的怪物，是能在火焰中行走的地狱使者，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薇薇的子弹转向的轨迹，那是上帝改变物理法则的力量。

莉莉丝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一朵血花在白色的裙子上绽放开来。宇嘉这才意识到莉莉丝也是会流血的，他抬手看了看手上的枪，心里的那种荒谬之感，就像是堂吉柯德一挥长枪把风车夷为了平地，士兵用刺刀刺穿了坦克装甲，又或是螳螂举起手臂掀翻了车。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开了枪，杀了人，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犯了罪。他握着枪，捂着自己的耳朵，那种热血上涌的愤怒陡然消退，四周的火焰熊熊燃烧，却无法驱散他内心的冰冷。

莉莉丝此时却虚弱地微笑着，她伸出手，像是要拥抱宇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