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习取消,她们已经回到宿舍待机了。”
“最近不会分配给我们其他任务了,你回去转告她们,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可以自由活动,不必一直闷在宿舍里。”
牢门上部并没有开出窗口,因此站立的薇拉看不到余烈本人,只能隔着门和余烈交谈。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轻声说着:“好,我想莉亚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
“她就是那样的性格,待不住的。”余烈也笑着,隔着铁门问道:“你还没说自己有什么事呢。”
薇拉转过身,倚靠着铁门,问道:“你中午说的话是认真的么?”
“中午的话?”余烈坐在地上,背靠铁门,仔细回忆着中午说过的话:“你是说编不出来就打死他那句?如果宪兵晚来半分钟,在我把自己脑海中对他的所有羞辱之词都说出来后,她们就可以抬着他的尸体,挖个六英尺深的坑就地埋掉了。”
“不是那句。”
“那是哪句?”余烈苦思冥想着。
“战术人形的生命,不是消耗品。”
“当然是认真的。”他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在意这句话。
“但这和事实不符,战术人形不就是人类批量制造出来的、用来代替士兵、成群结队踏上战场,然后又被摧毁成废铁的消耗品么?”
“你说的也是事实,”余烈戴上耳机,悠扬的音乐声传入耳中,是一首他没听过的歌,“人与人之间总会有争斗的。当这种争斗被放大无数倍,就演化成战争。在没有战术人形的年代,每当战争开始,我们就会接过高层丢给我们的刀剑、枪械,大群大群的涌向战场。”
“而当战斗结束,都会有战报传递到指挥官手中,损坏了多少武器,打掉了多少弹药储备,对方死了多少人,自己这边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受伤。当这种战报一层一层传到最高层时,很可能就只剩下了几个数字。战争年代,所有人都是消耗品。”
“但这些不是全部。不管这场战争发起的理由有多么愚蠢,死去的人都不会再活过来。战争开始前,他们之中的每个人都有家庭,有着不算美满的生活,但那生活总归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一旦战争开始了,他们的一切都会被摧毁,他们的头上都被冠上了同一个名字,消耗品。”
“他们之中的一些人会死在鲜血与雨水混杂的水渠中,一些人会死在散落内脏与残肢的弹坑中,有些人被刀剑砍掉脑袋,有些人被弹片削掉肢体。但人们不会去管死去的人曾想过什么,不会在意每一个消耗品的名字。他们只会在意战争的胜与败,在意他们将奴役多少平民,在意他们将掠夺多少金钱,在意他们能够将宗教的教义传遍他国各地。他们还会高呼:赞美烈士,赞美和平;为了主义,为了信仰!”
“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死去的那些消耗品中,有个人是作曲家,如果他还活着,将能编写出无数动听的旋律;有个人是医生,他本有机会为更多的人治愈伤痛;有个人是演员,在入伍前,他才刚刚参演了一部电影的配角并大受好评;有个人是职业选手,尽管从未获得冠军,但他仍在努力着;有个人是孩子的父亲,但他没有看着孩子长大成人的机会了。”
“他们都死了,不管是作为入侵者还是抵抗者,他们都死了。他们不是不够骁勇善战,不是不够足智多谋,单纯只是不够幸运罢了。”余烈笑了,听着耳机内从未听过的钢琴曲,缓缓说着:“如今你们,不过是在面对我们以前的问题。”
“若真如你所说,战术人形的生命难道不是消耗品么?”
“没错。”
“悖论。”薇拉慢慢蹲下来,抱着腿,将头埋在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