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小崽子没大没小的,书都念狗肚子里去了?”张老杆瞪着眼在我面前装老,蓬乱的头发花白混杂糟成团,布满血丝的眼角边里夹满眼屎,显然昨夜没睡觉。
胡丽很怕张老杆,听到他的声音转身躲到我身后,两只手紧紧揪住我的衣服,瑟瑟发抖,嘴里像受伤的小兽呜呜地叫。“这娘们儿是个哑巴?”张老杆哂笑着说:“方家小子在城里捡了个哑巴媳妇回来。”满屋子人都附和着怪笑,王寡妇也用她独特的轻佻尖厉的口齿发出刺耳笑声,笑得全身乱颤。
“哐当”一声,我爸用脚踹开门,铁青着脸手里举着儿臂粗的柴火棒子冲进来,带着股山野里强劲的寒风,瞪着眼胡子翘得老高大声吼:“哪个不知死活的欺负我家伢子,张老杆你又皮痒痒了?”屋子里笑声顿失谁也不敢再多嘴,侧着的坐起来,坐着的想站起来,都想瞅机会向外跑。我爸的脾气他们知道,那根棍子说削谁脑袋就削谁脑袋绝不手软,年轻的时候他们都挨过我爸的揍。
我妈也跟进来抱着胡丽的头安慰:“别怕孩子,到了这没人敢欺负你。”
我爸操起棍子威风十足地指着屋里每个人,眼神像蘸了水的刷子来回从他们身上刷过来又刷过去,把他们的心都刷凉了。
王寡妇怕把事闹大忙出来打圆场,走近胡丽撩起额前凌乱的头发捋到耳后,轻拍她的后背回过头呵斥:“老实喝你们的马尿,少拿人家闺女寻开心。”涂得鲜红的嘴唇像咧开的伤口。
“下车不回家来这干啥?”我妈看着我嗔怪:“家里什么都有不用买。”然后瞪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要不是别人来告诉我你带个女孩子回来,我和你爹还在地里干活呢。”
胡丽捧起我妈裂口里满是泥巴的手调皮地笑着说:“明天我和方维帮您干。”我爸放下手里的柴火棒子张嘴呵呵地笑,满脸的皱纹都消失在笑容里,我妈忙不迭地摆手说:“你就别干了,城里姑娘细皮嫩肉的干不了这活儿,让方维干,你瞅着就行。”
“她能干。”我大咧咧地说:“都是人干得活,我能干凭啥她不能干。”
我爸瞪眼拍我的脑袋说:“臭小子,她能跟你一样?”然后一把把我推出去照我屁股踢一脚:“滚回家陪老子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