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被染红的雨幕也好，沾染到林沐脸上嘴边的血肉也好，随着白光乍现，一切都变成了虚幻。

林沐怔在那里。

……

……

人类其实是一种很容易被环境影响的生物。

也是一种很容易被同类影响的生物。

亲眼看到血肉模糊的车祸的话，几乎没有普通人能毫不动容，更不用说是亲眼看到人类如牲畜般被随意啃食的景象，林沐并不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强者，也不是能面不改色杀人的杀手，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且还是毫无准备的就接受了这样如地狱一幕的普通人。

少女的背部已经被狼爪给压的几乎完全塌陷，血染的地面即使是不停落下的雨水也无法冲刷干净，这样的失血下没有普通人能存活下来。

林沐感觉很压抑，他升不起一丁点沉默中爆发的念头，因为他现在很清晰的感受到了一种包含着整个天地的残酷感。

他甚至连去探探少女的呼吸都不敢，因为就算她没有死自己也没办法救活她，甚至就算自己救活了她，随着自己的离开她依然会随着整个世界的崩塌而死亡。

在无限塔里，但凡抱有任何一丁丁点的同情怜悯都会被这一事实撕扯的体无完肤。

这种为一个过客建立一个短暂却充斥着人格的世界的行为残酷而庞大到让人无力，也许自己在明知道的情况下还选择进入的决定就是罪恶至极的错误……林沐有些混乱地想着，熟悉的罪恶感涌上然后退却，他开始去思考自己感情的来源。

如果是吸血鬼或者独眼魔狼这样的生物自己就可以痛下杀手了，林沐想，所以自己的这种怜悯悲哀和罪恶感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呢？是不是也参杂上了对人类少女和美好事物被杀死毁灭的特殊感情呢？如果是全是怪物的世界，自己是否还会对那样的世界的毁灭升起同情呢？

细想下来，人类也只是种被种族本能和雄性本能所影响的脆弱生物罢了。

只是……林沐默默地望着灰蒙蒙地天空，想着，如果要否定掉这种人类的本能情绪的话……

那么还能肯定什么呢？

……

作为一个在乐园中满了十八周岁的少年，林沐一直在寻求着关于人类情感和世界本身的认知，而且他也知道，这种想要认知的迫切感其实是来自于莫伊，或者说莎耶伊莉儿的。

林沐忘却不了那个改变了自己世界色彩和命运的女孩，他想要了解她所处的世界，这个最深层次的，他自己都没有明确意识到的目标就像护身符一样让他不至于陷入情绪的泥潭，因此，哪怕是在面对鲜血淋漓的屠杀和乐园对世界对人格的蔑视，他依然能够一边感觉着压抑一边做出思考和判断。

其实，他现在已经认知到了那个残酷的领域，因为那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东西，仔细思考人的意义的话，就会发现……那真的很没有意义。

不过他依然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更不用说理解以及接受，因此他得出的结论只是：乐园果然是很无情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