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张朝阳从电视台走出来。

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七点。

齐天那小子现在应该已经睡醒了吧，他现在应该还在等着我联系他，告诉他我从方毅的嘴里问出了什么，然后根据问出的那些信息去查探觉醒者的蛛丝马迹，对，他一定以为，他能找到真相。

并不。

张朝本就没有问过方毅任何东西，他只是把那块破布塞进方毅的口袋，然后把他扔到医院门口。

他也没有打电话给在地质局工作的朋友，问他们能不能给一枚钉子做个鉴定。

他只是回了趟家，收拾东西，能用的物件送给邻居，不能用的扔掉。

洗个澡，换上多年未穿的军装。

去银行里取出所有存款，捐给红十字会，只留了一百块钱在身上。

这些钱够吃一顿饭了。

对，他在料理自己的后事。

吃完饭，打车到电视台。

告诉电视台的人自己要爆料一个大新闻。

他又把28年前的那个故事讲了一遍，然后告诉他们我不是精神病，这些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就去某某小区某某号楼某某单元901室看看。

那里住了一个叫齐天的年轻人，他有一只红头发绿眼睛的小萝莉，哦对了，他家客厅里还摆了个蛋，那蛋的科技含量简直突破天际了！

他拍着桌子，声嘶力竭，告诉所有人这些都是真的。

然后他们似乎是有点儿相信了。

记者扛着摄影机，直奔齐天家里。

张朝阳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这件事情，他好些年前就想去做了。

走出电视台，缓缓穿过马路，找了张临街的长椅坐下。

红日西斜，霓虹初上，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夜已至，但这座城市仿佛刚刚苏醒过来，她舒展开婀娜的身姿，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青春年少的红男绿女在她宽广的胸怀中起舞……

好一个花花世界！

但这不是张朝阳的世界。

披着军大衣，松开毡帽的绒搭，张朝阳抱着手，在长椅上缩作一团，默默看着街对面的电视台。

已经下班了，但没有一个人出来。

直到半个小时后。

有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那是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袍里的男人，很奇怪，张朝阳看不清他的脸，但就是知道他是个男人，这般复古的黑袍走在路上理应是很扎眼的，但除了张朝阳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如同幽灵一般，他飘过长街的车流，走到张朝阳身旁，缓缓坐下。

“你来了。”张朝阳说。

“能自己解开洗脑取回记忆的人不少，但取回记忆后能想出办法找到我们，逼我们不得不现身的人，张老先生，您还是第一个。”

男人取下兜帽，露出一张白净的脸，那张脸棱角分明，高挺的鼻子，鼻翼有几粒雀斑，不太像是亚洲人的面孔。

“愿者上钩罢了。”

男人连连摇头：“张老先生，您这个愿者上钩，可是给我惹出了不小的麻烦啊。”

“但你还是解决了，那几个出去的记者呢？他们怎么办？”

“他们自然有人处理，您放心，十分钟之后，您在电视台里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还有您这个人，都不会有任何人记得。”

“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吗？”

“遍布全世界的监察网络，和完善的关键词告警机制，超级计算机掌控着全世界的电子设备，无时无刻都在监听每一个人说的每一个字，只要出现任何暴露的可能性，驻扎在附近的外勤人员就会在十分钟内赶到现场进行评估，一旦威胁成立，就予以消除。”

“果然，和我猜的一样。”张朝阳笑着摇头：“你们的科技水平，和我们的，根本就不在同一水平线，对吧？”

“我们也没有高出凡人很多，大概五十年左右。”

男人摸出烟盒，递给张朝阳一支：“您抽么？”

张朝阳接过香烟：“很多年不抽了，不过，烟这个东西，看来还是和我们的一样。”

男人给张朝阳点上火：“我们有成熟的电子香烟，但我个人偏爱原始的。”

“烟也能做电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