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糊涂着,睁开了始终紧闭的双眼——正好看见一只正向我踹来的,正不停放大着的,穿着军勾皮鞋的脚。
我被那一脚踹翻在地,在我跌倒的过程中,我看见刚才踹在我胸口的那只大脚的主人——赵颖堂——正抡圆了手中的扳手,狠狠地往我右小腿迎面骨上砸去。
我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同时满腔恨意一股脑的冲向我仍旧疼痛不已的左眼——它此刻正恨恨的盯着赵颖堂——我的视线突然变得模糊且虚幻了起来。
但我很快反应过来,这种模糊的感觉是因为我双眼看到的景象并不完全一致。
即使是在我的小腿即将被砸断的这一刻,我仍旧有时间仔细地体会了一下左右眼的感觉,对比之下,我发现左右眼看到的景物基本一样,只不过左眼好像比平时多罩上了一层红色的薄膜一般,把它所看到的一切都晕染得仿佛镀上了一层血色。
于是我干脆闭上右眼,只用左眼看着眼前那个想要砸断我的腿的家伙。
在我感到右腿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的同时,我的左眼更加猛烈的疼了一下,我不由得跌倒,并再次捂住我的左眼。
然后我感觉到自己被什么温热的东西淋了满头满脸。我想睁开眼去看,想集中精神去听。但是左眼剧烈疼痛过后,那渐渐恢复正常的舒服感觉,伴随着一种让人略感昏眩的坠落感把我一步步拉入沦落……
……
当我醒过来时,我并没有急着起身,而是仔细感觉了一下我的身体。令我感到讶异的是,我的右腿虽然有点疼,但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疼痛难忍。
松了一口气的我,努力睁开了被眼屎糊住的双眼,就猛的看见了围在我病床旁边的人。老王、头上缠着绷带,身上全是血迹的小胡,还有吊着一只胳膊,穿着病号服的幺鸡,他们一个不少的围在我的床前。
我仿佛得到了重生一般,看着他们,我有一肚子的话想对他们说。但我正想坐起身,却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势,只好又重新摔回到了病床上。
老王连忙轻按住我的肩膀,道:“小兔崽子,你就不能消停一会?”说罢,亲自走到我的床尾,踩着位于床尾的踏板,把我的病床前端升了起来。
病床刚刚被调好了合适的角度,小胡也适时给我递过来一杯温开水。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向老王小胡二人道了谢。便看向幺鸡那边,关心道:“你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
幺鸡朝我点点头,欲言又止。
我疑惑的环视着他们三人,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交换了几下眼色,最终还是由老王开口道:“赵颖堂死了!”
我一惊,就又要坐起,但腰腹部一用力,就疼得我龇牙咧嘴,只得再次乖乖的躺回床上,问道:“他怎么死的?不会是你们中的谁干的吧?”
“呸,怎么说话的,我们可是警察!”老王啐了一口,道。
我便又看向了唯一不是警察的幺鸡。幺鸡见我看向他,连忙摇着手,慌忙道:“明哥你看我干嘛?我幺鸡要有那本事,还他妈混个毛的黑道啊?”
说完之后,幺鸡才想起来身边正围着两个“警察的干活”,不由得吓得冷汗涔涔。
我听得一头雾水,道:“那他是怎么死的啊?”
“不知道!”三人齐声道。
我简直被这几个逗比给逗得没脾气,又想气又想笑。
于是就开始回忆起之前我们被人围殴时候的事情,我晕倒之前赵颖堂正抡着扳手,要砸断我的腿。
想到这我又感受了一下腿上的伤,问他们道:“我的……右腿伤得怎么样?”
小胡接过刚刚被我喝空的水杯,道:“只是小腿迎面骨有些轻微的骨裂,打了石膏,应该没有大碍。”
我“嗯”了一声,便陷入沉思。
我想起来赵颖堂当时对我下手时那股狠劲,如果那一家伙结结实实砸在我腿上,我怎么可能只是轻微的骨裂?
突然,我昏迷前的全部记忆如走马灯般,在我眼前乱晃,我又感觉到左眼突如其来的一阵灼痛。
我“哎呀”痛叫一声,再次捂住我的左眼。左眼的疼痛让我想起了那股胀痛,让我想起了胀痛的感觉袭来之前,我胸中涌起的愤怒与屈辱,我想起了我晕倒前的最后一刻,随着我的小腿传来剧痛,而淋了我满脸满身的那温热的东西。
而随着我记起一切,刚刚袭来的那阵剧痛瞬间潮水般褪去。
我抬起头,睁开眼,扫视着正关切地把我再次围起的三人,一字一顿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王和幺鸡把视线投向小胡,小胡想了半天,依然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开口道:“我看见你被一群人围攻,头破血流的……我想去接应你,却被人缠住,然后那一切就发生了。”小胡说着,目光游向了天花板。
“什么发生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追问道。
“你离那儿最近,你自己不清楚吗?”小胡颤声道。“他不是就在你面前莫名其妙的爆成了一片血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