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丛后是一双疑惑的眼睛。
全伟阳是西港市电视台的实习记者,他是办公室中地位最低的新鲜杂鱼。被业务精湛的老油条瞧不起,被势利眼的女同事鄙夷,甚至连邋遢门卫都会拿他当做茶余饭后的调侃,谣传他是阳痿。
电视台立刻有人把他叫做阳痿全。
他敢怒不敢言。
是,我是最渺小的新人,我是菜鸟,是实习生,几乎任何人都有权利把我扫地出门。电视台的工资也并非优渥到让人愿意丢弃尊严,而是相反的极端,低得可怜。
全伟阳已经一个多月没吃过一顿正式正餐。他特别想念肉的味道,尤其是奉京街的地桌煎肉。
他舔着嘴唇,掰了块干涩的压缩饼干,塞进嘴巴里,熟练地让饼干块吸收了足够唾液,才皱紧眉头缓慢咀嚼,另一只手举着便携dv,对准东山游泳馆的方向。
很难吃,像咬擦屁股的报纸。
“那男的不对劲。”全伟阳目不转睛地盯着温子升。东山游泳馆几乎是西港理工大学人烟最稀少的地方,不会有人闲得无聊来这里散步。
每一个来这里的人,都带着充足的动机和目的。与他完全一样。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跑到疑似闹鬼的地方瞎折腾。
烈日高照。
又像照不到这里,总有股说不出的阴冷。全伟阳等了足足几分钟,他依旧没看见那男人做出任何动作。
全伟阳眯起眼睛:“这傻x不怕晒么……”
他保持着拍摄的姿势,他来这里就是寻找大新闻的机会,都说这有鬼,如果真的拍到了鬼,他立刻凭借这劲爆新闻翻身!
突然。
那个站着像雕像的男人有了行动,他缓缓转过身,似乎在寻找谁的身影。
全伟阳立刻蹲下身,隐藏住自己的身影。他以为是那个肩膀上有乌鸦的男人发现了自己,还没等他继续想。
西北方又迎来一群学生。
他们是学生会的学生,要执行领导下达的清扫游泳馆任务。
李夏铎说。
大概是半个月前的晚上。他和朋友在校外踢球回来,满身臭汗,天气炎热难以忍受,回宿舍第一时间想冲冲身子。
在9楼的水房里,他先是听到窗户外传来奇怪的呼呼声。好奇心驱使他探出头往声音来源的下方去看……
结果看到了半张男人的诡异笑脸,正用那爬满蛆蝇的嘴巴往外吹气。
李夏铎被吓到了。
他大叫着跑回寝室喊醒了所有睡着的室友,可没人回应他。他余惊未消地打开了灯,猛然发觉自己站着是一间摆设极为陌生的陈旧寝室,空气中布满了腐朽的灰尘味道。
“然后呢?”温子升饶有兴趣:“你被吓晕过去了?”
李夏铎不满被打断。
他摇了摇头,回忆起那一幕,依旧有种灵魂颤栗的恐惧。他说等他想逃离的时候,发现身后的门已经被锁上了,害怕到极点的他跑到窗户边想要求救,望向窗外,他只看到了一片瓢泼大雨。
雨幕的校园街道上,四处游走着肢体残缺的鬼影。
红的白的,喜庆极了……
“最后我晕过去了。第二天被人在水房窗户旁边发现。”李夏铎深深吸气,眼神严肃:“记忆太过清楚,才让我意识到并非是梦。幻觉和真实视觉带给人的记忆有明显区别……幻觉是记不住的。”
“你对幻觉很熟悉。”
“家乡流行吃菌,有种叫见手青的蘑菇很鲜美,可不煮熟的话有毒。那地方学校请假见到最多的理由就是食物中毒。蘑菇中毒的时候很有意思,满世界都是正在跑的小人,等毒素被胃酸分解,幻觉里的场景就通通忘了。”
李夏铎不再提幻觉的事。而是说,不只是他,校园论坛里还有人也遇到了与他类似的诡异事件。
他指着老旧报纸的东山游泳馆照片,道:“这上面的地方可能就在闹鬼。我有个朋友昨天突然失踪,而且在失踪前她好像也见到了鬼……我不希望这两者有关联,但总是要去看一看。”
李夏铎突然问温子升:“你也有兴趣吗?”
“没有。”
温子升摇着头,正襟端坐,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李夏铎失望极了,他也想找个人陪着他,关于东山游泳馆的传闻实在是太多,多到了让人害怕。
“叶公好龙。”李夏铎望着温子升离去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
东山游泳馆门前。
乌鸦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