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小云瞧见了母亲，又放声痛哭起来，他挣扎着扑入他母亲的怀抱里，嘶声大哭着道：“我已经没法再练武了，已变成了残废，我……我怎么能再活得下去！”

林仙儿紧紧搂住他，道：“是……是谁伤了你的？”

龙小云道：“就是他的二弟！”

林仙儿目光随着他手指望过去，终于望在李寻欢脸上。

她瞪着李寻欢就仿佛在瞪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然后，她目光中就渐渐露出了一种怨恨之意，一字字道：“是你？真的是你的人伤了他？”

李寻欢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

李寻欢对林仙儿是充满愧疚的，当年他专情于林诗音，但林诗音却钟情于王笑，这让李寻欢痛苦不堪！王笑和林诗音结婚后，李寻欢为了麻痹自己跑去万花楼召妓，认识了风情万千的林仙儿。仙儿精通琴棋书画，弹唱吹打，卖艺不卖身，对李寻欢却情有独钟，本来李寻欢已经想要迎娶林仙儿了，但龙啸云因为将自己家破败的缘由归怨到李寻欢的父亲身上，而且龙啸云自知文、武皆不及李寻欢，只好勾结诸葛神君之徒儿——百晓生，横刀夺爱。李寻欢因此离开了林仙儿，远走关外。

林仙儿瞪着他，咬着嘴唇道：“很好，很好，我早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快快乐乐地活着，你连我最后剩下的一点幸福都要剥夺，你……”

龙啸云干咳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大声道：“你不能这样对寻欢说话，这完全不能怪他，全是云儿自己闯出来的祸，何况，当时他并不知道云儿是我们的孩子。”

龙小云忽又大声道：“他知道，他早就知道了，本来他那个二弟根本就伤不了我，可是我听说他是爸爸的朋友就住了手，谁知他那个二弟反而趁机伤了我！”

李寻欢木然站在那里，竟完全没有自己辩护之意，但旁边的铁传甲愤怒得全身血管都要爆裂，当下大喝道：“闭上你的狗嘴，若不是我家二爷手下留情，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小鬼还有命在！”

龙啸云马上厉声道：“畜生，你还敢说谎？”

龙小云大哭着道：“我没有说谎，妈，我真的没有说谎！”

龙啸云大怒着想去将他拉过来，但林仙儿已挡在他面前，冷声道：“你还想将他怎么样？”

龙啸云跺脚道：“这畜生实在太可恶，我不如索性废了他，也免得他再来现世！”，林仙儿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阵愤怒的红晕，厉声道：“那么你连我也一齐杀了吧！”

她目光在李寻欢脸上一转，冷笑着道：“反正你们都很有本事，要杀死个小孩子固然是易如反掌，再多杀个女人也没什么关系的。”

龙啸云仰天长啸了一声，跌足道：“仙儿，怎地你也会变得如此无理？”

林仙儿根本不理他，已紧紧搂着她的儿子走人了内堂，她的脚步虽轻，但李寻欢却感觉更加愧疚了。

龙啸云拍着他肩头长叹道：“寻欢你也莫要怪她，她本不是如此不讲理的女人，可是一个女人若是做了母亲，那么她就会变得不讲理起来了。”

李寻欢黯然道：“我知道，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

他勉强一笑，又道：“我虽然没有做过别人的母亲，至少总做过别人的儿子……”

借酒浇愁愁更愁，这句传诵千古的诗句，其实并不是完全正确的，喝少量的酒，固然能令人更多愁善感，更容易想起一些伤心的事，但等到他真的喝醉了，他的思想和感觉就完全麻木。

李寻欢很了解这一点，他拼命想喝醉，以此来麻醉自己，他之所以来到李园，固然有向大哥龙啸云登门致歉的意思，可心里未尝没有借以脱身，避免见到表妹林诗音的缘由。

喝醉酒并不是件困难的事，但一个人伤心的事越多，喝醉的次数越多，越需要喝醉的时候，反而却偏偏很不容易喝醉。

夜已很深。

酒也消耗了不少，但李寻欢却一点醉意也没有。

他忽然发觉别的人也都没有酒意，十几个江湖客在一起喝酒，喝到夜深时居然还没有一个人喝醉，这实在是件很不寻常的事。

夜色越深，大家的脸色也就越沉重。一个个都不时伸长脖子往外望，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似的。

突听更鼓声响，已是三更。

大家的脸色竟不约而同地变了，失声道：“三更了，赵大爷怎地还没有回来？”

李寻欢皱了皱眉道：“这位赵大爷又是何许人也？各位难道一定要等他回来才肯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