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在手镯上轻轻一拍,暗用内力,那手镯一下子张开,变成一根一尺多长的直条,而在直条内侧,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的机括和锁链,以及一条纤细却锋锐无比的折叠钩镰。
“这个给你。”冷颜将这东西递到白冷泽面前,黯然一笑说道:“这便是刃血钩,乃是百年前一位机关术匠大师所制,极尽机巧之能事。这本是暮血刺王的兵刃,我这次只怕难以幸免,这东西在你手上,也算不曾辱没了它。”
白冷泽深深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说道:“这东西便先放在我这里,若你活下来,我连薄暮剑一同送你。”
他咧嘴一笑,说道:“我这两年来习惯了用长剑,用这么短的剑,都有些不习惯了。”
冷颜抬眼看他,一双眸子里散发出异样的神采。
“走吧。”白冷泽被她看的脸皮发热,轻叹一口气说道:“虽然替你惋惜,不过这趟确实是九死一生,我就不说谎话骗你了。”
“你倒坦诚。”冷颜微微一笑,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往日冷若冰霜的样子,那温柔的模样,倒是像极了那温婉的蔺如岚。
白冷泽心里一动,深吸一口气不再看她,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冷颜妙目流转,抿嘴一笑,丝毫不见要面临生死一关的紧张。她收起那副清冷模样,换上了女装,莲步轻抬,像极了要出外游玩的富家千金,顾盼生辉间,风情婉转,娇憨可爱之处尤有胜之。
这要即将走到尽头的女子,纤足轻抬,脸上带着纯美的笑容,虽是行走,却似在翩翩起舞般仪态万千。
白冷泽听到声音缓缓转头,看到这一幕,眯眼摇头,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白冷泽与冷颜算不上什么至交好友,甚至连好友都算不上。两人之间算得上友好的交集,也不过是荡剑宗外剑林镇酒肆里的一次交谈,之后便是相互的跟踪试探,乃至后来冷颜的悍然登门夺剑,白冷泽的以死相拼。
上一世,白冷泽乃是当之无愧的刺王,而来到这一世,他却比这化名冷千枫,其实却是冷颜的女子差了半筹,说到底,还是实力低了些。
自己兵器被夺,本就是奇耻大辱,即便没有后来苏柒垒的委托,他迟早有一天也会找上冷颜,找回这个颜面。刺王与刺王之间,那便无需言语,只能活下一人。
可事情发展到后来,他反倒不想杀这位暮血刺王了。
他记得当初司马恭送到他手中的情报里有一条冷颜的评价,说她虽处污浊地,留有清白心。
情报中记载,她虽然做下了诸多恶事,杀死了许多不该杀之人,但事后却尽量做了些事情弥补。
比如派人杀了那岢岚山守将赵广,怂恿赵易拓叛逃,事后便派人悄悄厚葬赵广,而且其家人每月都有五十两银子拿,比之赵广应得的抚恤金多了何止一倍。而那叛逃的赵易拓虽然是他亲手杀死,但他在北地的一个私生子却被神秘人收养,教之以礼仪道德,兵法韬略。
对于这点,白冷泽是深深认可的,身为刺王,本身必定是冷血凉薄之辈,但冷颜却似乎多了一分善良,一分正气,便如当年白冷泽一样。
果然是同样当不得最顶尖杀手的命。
白冷泽轻轻叹了口气,转世为人,他已经看透自己的诸多弱点,而且在后来行事中尽量避免,可是江山易改,本性却难移,又或者说他本意上不想舍弃这些弱点,所以才会走的如此艰难。
同类相惜,于是才有了他后来的交浅言深,而冷颜已经身处绝地,又被自己义父舍弃,诸多秘密便也失去了隐藏的必要,所以同样有什么说什么,交谈一阵,两人相视一笑,竟生出几分相见恨晚之感。
白冷泽叫人单独给冷颜收拾出一间房,他独自坐在房中,本想提笔写下心中背下的仙家古籍,却无论如何静不下心,于是推开门走出院子,他抬起头看着跟上一世一样的月色,良久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到了路冲的住处。
“这么晚了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馋酒了?”陆冲打趣道:“我父亲就在府中,我可不敢跟你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