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冲儿还在平州城内!此时平州城已落入敌手,我这边一反,冲儿的命可就没了。”
“这孩子自幼丧母,又受了那么多的磨难。别的孩子正膝下承欢时,他便提刀习武,练了十年,却又被一朝毁了经脉,断了武道之路。他虽然这些年来未曾抱怨过半句,那是他懂事,可我这做父亲的看着都觉得心疼,都替他委屈。
前些日子蛮人南下,他统领军队绕过西部妖域,直插敌人后方,夺下岢岚山雄关,断其后路,这一仗打的漂亮!嘿!这件事,我每每想来,做梦都能笑醒!可惜啊,以后只怕再没有机会让他统军了。”
“冲儿是个好孩子,他应该有自己的路。所以我这趟必须去!权利名声不过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这趟去建康,若能保冲儿一个平安,便什么都值了。”
苏柒垒听到这话,一双眼里缓缓流下了泪来,他伸手擦去,哽咽道:“王上执意如此,末将便不再阻拦,但有一点,若王上此去不能平安归来,这二十万人便一路向南,我倒要看看,他魏承平经营了十几年的南军,可否挡我北军的锋芒!”
“你啊……”陆平津笑了笑,“你平日里那般聪明沉稳的一个人,怎么也犯了浑?北伐这等盛事,千百年来不过这一次罢了。若真能攻下金帐王庭,取了那蛮人大汗的项上人头,那可是名扬千古的美事!这么好的机会,你可不要任性错过了”
“若没有王上在这美名不要也罢。”
“那可不行。”陆平津笑了笑,“莫要忘了,你可是我手下大将,你若能取下金帐王庭,我也跟着沾光的!”
苏柒垒还要说什么,陆平津却抢先开口道:“好了,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南地,你留下来主持北伐。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若你不能带兵攻到金帐王庭外,我可不认你这个部下!”
苏柒垒闭上双眼,郑重点头,泪水早已打湿衣襟。
“我这趟啊,先要去见见我那儿子。这些年来,我一直忙于公务,对他疏于照顾。我们交流的不多,所幸这孩子懂事,一路行来走的直,行的正。但有些话,我却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再不说,可就来不及了。”
陆平津看了看手中酒碗,一饮而尽。
北冥河畔,北伐军中军大帐中。
几道人影围坐在一张大桌前,桌上别无他物,唯有一张金丝织就的黄色绢帛,上有寥寥几字,和一个鲜红若血的大印。
几个面容各异的汉子死死盯着这张绢帛,仿佛在看洪水猛兽。
“王上不能去!”面容粗犷的袁德猛的站起身来,双眼赤红道:“这一去,还不随了他们的心意?要王上孤身一人前往,入了那建康,还不是他们要怎样就怎样?”
“我赞成。”一向沉稳的苏柒垒也站起来拱手道:“临阵换将本是大忌,值此北伐关键时刻,他们不派援兵来支援,却要王上卸甲赴建康面圣,这是何道理?”
有了这二人起头,帐中几位将军也纷纷附议。
陆平津看着帐中熟悉或陌生的脸庞,抬了抬手,众人安静下来之后,这位雄踞北地二十余年的霸主才缓缓开口道:“诸位不论是新人还是旧人,这几月大家相处的不错,现在大家能劝我不去南地,我心甚慰。”
“但皇命难违!这次无论是陛下出于什么目的要我赶赴建康面圣,做臣子的,都只能去,唯有去!”
“王上!”苏柒垒猛的开口道:“这些年来建康那帮人对王上做过什么,末将也略有耳闻,此次王上若是去了建康,只怕……”
“是啊!王上!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莫听那皇帝胡言乱语,坏了咱们北伐大计!”
“咱们现在困于这北冥河畔,进有几十万蛮人大军阻拦,退又退不得,此时王上离去,谁来执掌大权?”
几位跟随平津王数年的老将纷纷开口阻拦,陆平津却摇了摇头,叹息道:“若能不去,谁愿意一人远赴千里外的建康?”
这些人还要再说什么,陆平津却摆了摆手,断然道:“我说了,皇命不可违!这事我心意已决,诸位休要多言了。”
“我走之后,兵权暂交苏将军,是进是退,诸位听命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