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番外①】学生时代--王缅VS沈敖

总裁他有病 重瞳子 6963 字 2024-04-21

其实沈敖扯头发的力度不大,可是她觉得很痛,越来越痛,痛到整个头皮发麻,痛到有一根无形的绳子不断拉扯着她的泪腺,大颗落泪,痛到心脏撕裂漏风,如同一只被泄了气的球。

她似乎看到了年幼的自己,她有几个家,可是没有一个朋友,他们莫名奇妙地排斥自己,哪怕自己做得再好。

当她的笑脸换来的是他们恶意的对待时,当她年迈的外婆心疼地看着年幼的她被欺负并找小孩的家长理论时,当她孤独无伴只有玩着辣椒却把眼睛辣到流泪时,外婆悄悄地自言自语,说她是在哭。

她那时候只是被辣椒辣了眼睛……

可此时,没有辣椒,她却想把从前的那次一起哭回来。

——

哭泣也分种类。

有声,只是为了吸引被关注;无声,才是最真实的悲伤。

此时的王缅深知自己悲伤到极点。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教室的,这个长久以来让它获得极强存在感的学习环境,是她唯一可以抓得住的避风港。因为学习,她可以暂时忘掉孤独;因为学习,她得到了那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满足,象征着一种付出的回馈,是一种看得见摸得着的最真实的存在。

可是,这个唯一可以依靠的避难所正发生着变化,遭受着外敌的入侵,局面正在失衡……她恍然,感应到不久的将来自己可能再次无“家”可归。

她脑袋如一团乱麻,意识一直在飘荡,恍恍惚惚放了学。

走出校门,路经一个门店,招牌上写着“从头开始”,那块被扯的头皮隐隐泛着痛。

客人实在稀少,以前从不留意的角落此刻却像是有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她上前。

“小姑娘,剪头发啊?”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笑容和煦,轻声问道。

“嗯。”王缅应声。

“这么长这么好的头发,你确定要剪吗?”女人试图确认王缅的需求,因为剪完头发不满意,无理取闹的女人太可怕,更何况眼前是一个几乎不用修剪头发的小美人儿。

“剪。”王缅走向镜子前的一个座位,坐了下来。

女人走上前,拨弄着王缅的头发,拿起梳子,将她的刘海梳至脑后,打量着她的脸型。黑发如瀑,直达腰身,细密顺滑的头发触感极佳,只是刘海某处有些粗糙。

“这是?被火烧的?”女人疑惑。

“把它剪掉!”王缅皱了皱眉。

“这个有点不好办,小修的话,还是有残留,大修的话,头发需要全部绞掉,到时候会很短,你舍得这么好的头发吗?”女人大有些不想做这笔生意的意念,试图劝解她。作为一个爱美的女人观点,剪了短发实在可惜;但作为一个发型师,这种长发突然剪短的案子,机不可失,无异于一个酷爱飙车的赛车手获得了一个世界顶级的跑车,充满着诱惑,刺激。

“剪吧。”做了决定的事情,王缅向来不会改变决心,在她看来,眼前的头发即使还没有剪掉,却已不属于她。

女人给她披上围布,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头发一缕缕顺好,摆正她的头,与镜子里的她对视。

“三千烦恼丝,剪不断,理还乱,剪完了烦恼就会没有了吗?”女人问她,好似也在问自己。

“至少不会是一个被人拿捏的弱点!”王缅深思,沈敖的那一次拉扯,让她有种被命运扼住了咽喉的恐惧,如果他真的想对付她,只需简单扯起她的长发,如同一只被绳索吊起来的狗,绝无还手之力。

“你的自我防御意识太强,强到把自己一层层包裹起来,就像是一枚厚茧,阻隔着危险,却又感受不了温暖。”女人从王缅踏入这家店到现在,几乎已经摸清了她的性格。

“嗬……人人都说破茧成蝶,可我是飞蛾,一旦破茧而出,必定扑火自焚。”王缅苦笑,有着不符年纪的深沉。

“小丫头,会有那么一个让你甘愿卸下防备的人。”女子笑了起来,想起了某个人,眼神有着异样的光彩。

这种光彩太多炫目,王缅看着她,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一种性感气质的女人,美丽却不俗艳,娇柔却不造作,一举一动,有种让人骨软发酥的魔力。

“准备好了吗?”女子问,她一改方才睿者的淡然姿态,变得严肃起来。好似这场对话是一个仪式,或者更像是告别过去的一场法事。

“嗯。”王缅点点头,目光坚决。

女子拿起装水的喷雾,淋湿了她的长发,左手剪刀,右手梳子,手起刀落……

吹风机吹着焕然一新的短发,好似风吹麦田。

王缅看着镜子前的自己,头发短到连耳朵都遮不住,很陌生,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种摸别人脑袋的感觉,更陌生。

“后悔了?”女子笑了。

王缅一时无话,确实有点后悔,变化实在太大。

“相信我,失去一些东西,必定会得到一些东西。”女子摸了摸王缅的头,无关理发,只是安慰,王缅不太适应这样的接触,有些闪躲,她拿起钱包,准备付钱。

“别……”女子阻拦,“好久没有剪得这么过瘾了。”

“……”

“小丫头,你叫什么?”

“王缅,缅怀的缅。”

缅——遥远,她确实让人感觉很遥远。

“杨灼,灼热的灼,你可以叫我灼姐,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会被人起绰号,叫我‘洋勺’。”杨灼笑着无奈摊摊手,“洋勺”为本地方言,是傻子的意思,王缅终于笑了起来。

两人在一片笑声中,无形的屏障逐渐消除,距离慢慢拉近。

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

王缅从同桌那里拿过英语课本,将眼前的数学课本换下。

英语课,是她的噩梦。

“有些人啊,你不要去理他,越理他越来劲……”

这话是上任英语老师在最后一堂课上说的,也是那位老师头一次说的无关课堂的话,好似对着全班同学,实则看着王缅,目光如同利刃,冰凉刺骨。那句话仿佛是一个投掷海底的巨型石块,噗通一声沉入心底,尔后重归风平浪静。

该老师上课向来一丝不苟,教案内容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仿佛编排过无数遍,无任何拖沓或出错的部分,特别是在上课环境无比“恶劣”的情况下,王缅对她的教学内容甚至心理素质都钦佩万分……然而,那句话仿佛是给她冠上了罪名……错在于她。

不知何时,不知何因,那个“神经病患者”盯上了他,英语课就像是他的“自由活动时间”,各种恶劣的花样层出不穷,时不时往后座瞄一瞄,翻翻她的书,动动她的笔。

为了防止学生的小动作,班规规定课桌上不允许堆放课本,不然她早就“砌”起了累累高墙。

她理?她没理?她不理?什么态度都改变不了她前座的“始作俑者”——沈敖,更何况这种小动作无关痛痒,她不喜欢与人发生正面冲突,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在她看来,她实在是低调的很,唯一高调的,就是她的成绩,长年位列全年级第一。

这个初高中混合办学的名校实验班具备鲜明“政治特色”,前排为优等生,为保证教学成果;后排为差等生,以增强学校的“生存能力”,是将月亮和六便士完美结合平衡的典范。她前座的这尊“大佛”,是班上倒数第几名的学渣,生生越过了“一班两制”楚河汉界,侵入了学霸的领地,预计后台十分强硬,“惹火上身”不是明智之举。

“有些人啊,你不要去理他,越理他越来劲……”这句话在她脑海里浮浮沉沉。

那时,他在她课桌前侧面用小刀掏窟窿,据她计算,他掏了两节半英语课,那声音活活像一只可恶的老鼠啃着桌角。英语老师说那句话的之时,他已经停了下来,好好学生王缅被老师突如其来的指责给惊到,直到课桌冒起了烟,她才缓过来——他居然往她的课桌里面放火?她终于瞪了罪魁祸首一眼,这是她所做的讨厌一个人最“粗暴”的表现……他居然笑得很开心……索性火势不大,没有烧到课本,从此她的书本就寄放在同桌那里……好像除了忍耐并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连老师都觉得是她的错呢,王缅自嘲,还有一个星期,可以换座位。

方才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尤天禧已提前告知,原来的英语老师怀孕足月已回家待产,让同学们给新来的女老师一点“面子”,颇有些警告的意味。

上课铃声响起,教室出奇安静,少有的教师变动给枯燥的学习生活增添了趣味,同学们纷纷翘首以盼,预知新老师为何方神圣。

不一会儿,新老师穿着白色的及膝短袖裙走了进来,站在讲台前,长发飘飘,十分年轻,与一中历任老师的“艰苦朴素”格格不入。

“standup!”班长发声。

“goodorng,teacher……”同学们站了起来,有气无力,有的还打着哈欠。

“goodorng,students!”新老师笑着说,显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sitdown,please!”

接下来,王缅的被虐生活继续。

沈敖已经放弃了投放火种,他将空白的卷子卷成沟槽状,一边对准那个小洞,另一边倒着矿泉水,美其名曰“救火”,她无动于衷,此时的恶作剧已撼动不了她半分。

新老师全然不知这个班级的深刻“内涵”,还未领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处世哲学,她闯入了“结界”,试图唤醒那一排排沉睡的恶魔们,让他们好好听讲。待到恶魔苏醒,她回到讲台拿着粉笔在黑板上边讲课边板书,后排的妖魔鬼怪“活”了过来,熙熙攘攘的声音有恃无恐,有违常态。

“你们是在说我的裙子吧?”新老师停止了讲课,“我今天起床感觉这个温度有点尴尬,但是快到夏天了,所以看到柜子里的裙子就穿上了……”王缅抬头,这个才20多岁的年轻老师,五官还算端正,嘿嘿笑着,面部已有些僵硬。

“二四八,乱穿衣”是本市的一句俗语,意指二月四月八月,天气变幻莫测,一月内甚至一天内可能有四个季节变换,如今这个气候,穿什么都实属正常,王缅看了看自己的长袖校服和窗外的阴雨天空,今天有点冷,穿夏天的裙子实在有些牵强,更何况,那条裙子,白得有些……透明……

这个耿直的女老师招惹了一群谜一样的青春期躁动症的牛鬼蛇神后,又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越瞄越黑,讲台下更加有恃无恐。

“看见没有……是红色的内裤……”

“红色的胸罩……还是蕾丝的……”

……

“你们说她穿成这样是不是想勾引我们啊?还特地跑过来叫醒我们,生怕我们没看见?”

“有道理!”

“……我看她走路的姿势……倒是像个处女”

“哦?”

……

“我对老女人没兴趣……”

“我有,我有……”

……

“我看她那样子八成是想被操了!”

……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新老师终于受不了了,突然走出教室。王缅皱了皱眉,这群流氓,简直不要太过分。

全班同学齐嗖嗖往外瞄着,有人好奇,有人担忧,有人幸灾,有人乐祸。只见新老师站在走廊间,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返回教室继续上课。兴许后面的那群捣蛋鬼觉得没意思了,或者是睡着了,接下来很安静。

叮铃铃——

终于下课了,王缅收拾书本,同桌打着哈欠,谁知懒腰伸到一半,差点被一个吼声给吓闪了。

“今天起哄的,都给我滚出来!”尤天喜的吼声从后门处传来。他拿着一个巨大的木圆规和书本,手有白色粉末,应该是刚代完一个班级的数学课。

这群人渣还有点人性,敢作敢当,就那样大摇大摆地走向尤天禧,“天禧式”怒骂随之传来。

“你们啊……”他拿着手中的圆规指着这群让他无可奈何的“爹”们,打也打不得,骂也不能太难听,“别人是一个刚毕业的女老师……让你们给点面子别人,给点面子别人,脸皮好歹还没厚成死猪,至少怕一下开水烫吧……”

话还没说完,有人噗呲一笑。

“笑什么笑……我看你们的脸皮简直有八丈厚,坦克都轧不过去!”尤天喜骂人向来画风惊奇,三分威严,七分笑料,终究那群鬼神对他有些畏惧,生怕那张破嘴又骂出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段子,让自己成为笑柄颜面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