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桑见他走向自己,便把车门一关,把手插进休闲服的兜内,面无表情地迎接他。
宫之阙无视尚桑冰雪般的神色,笑如春风,本来只是随意往车里一扫,但后座堆积如山的罐头太过扎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的目光在罐头山上停留片刻,问道:“明早的早餐?”
“是下个月的早餐。”
“你下个月不打算出门?”
尚桑点点头,坐进车内,“下个月不需要出门了。”
宫之阙若有所思地点头,“若是我得了梦寐以求的宝贝,肯定也一个月不出门,每天吃吃罐头,品品名画,足以。”
话语中满是惋惜之情,尚桑知道此刻自己应该接过话茬,邀请他到自己家中看看画,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可是他有种感觉,眼前这个人在跟踪他,跟得还游刃有余,躲过了他的法眼。尚桑突然升起一股逆反心理,如果自己就不配合表演,就要和他对着来,看他还有什么招数。
“是呀,我回家看画了,再会。”
说完,车窗一关,绝尘而去。
宫之阙望着潇洒而去的车屁股,上扬的嘴角终于凝固住,轻声道:“那早餐怕是要吃到明年吧。”
海边,尚桑将车停稳,刷脸开了房门。房屋是座两层别墅,前后左右,方圆十里都是它的免费花园,坐在二楼的栏杆上,可以眺望海景,走廊上挂了个贝壳风铃,每次一起风就响得花枝乱颤,尚桑在二楼坐了会儿,把风铃取了下来,他听觉太过敏灵,稍有风吹草动,就有拔枪的冲动。
房子里有大大小小十四个单间,都已经提前被人打扫干净,在他入住之前,基地已经让人收拾妥当,为了制造出长期居住的假象,季部长甚至想在房里养只猫,尚桑一口回绝掉,他对任何活物都过敏,如果猫半夜窸窸窣窣,他怕自己会一枪把它崩掉。
把画放好后,尚桑准备去搬运车上的“过冬物资”,才拉开门,就见不远处的海榈后,慢悠悠地晃出来一个身影,旁边有个俱乐部工作人员,抱着潜水服和面罩,跟在那人身后。
休息室中,尚桑端了杯咖啡,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将外面的车流和人流尽收眼底。在拍卖之前,他和拍卖行私下商议过,约定了付款方式和流程,所以此刻不会有工作人员打扰他,腾出一个完美的“搭讪”环境。
不一会,金属把手向下点头,古色古香的木门开启,不速之客如期而至。宫之阙眼眸一扫,只见房中雅静一片,尚桑坐在窗边,正观看墙上荧屏中的滚动新闻,应该是在等待工作人员处理画作。
宫之阙放轻了脚步,似乎一寸厚的地毯阻隔不了皮鞋和木地板的亲密接触,会惊扰到看新闻的某位。他去自助酒水台端了杯咖啡,和尚桑的同款同型,然后漫不经心地飘到了靠窗的座位旁。
“你对面有人吗?”宫之阙挑出完美的“公关式微笑”,眉眼不动,唇角上扬,三分温暖,七分客气。
尚桑扫了眼对面的藤椅,淡淡摇头。
宫之阙似乎受到了盛情邀请,当即把杯盘往桌上一放,在藤椅中落座。经过拍卖会上的惊鸿一瞥,他已经将尚桑的服装刻入脑中——休闲衣裤,黑白两色,低调而随意。他估摸尚桑不来商业上那一套,便简单明了道:“请问如何称呼?”
“尚桑。”
宫之阙眉眼中都带上笑意,“尚,桑,好名字。”
尚桑知道这是客套话,就像是街坊邻居相见,王大爷得知李大妈新养的中华田园犬叫“狗蛋”,也会笑赞一句“好名字”,不过随口一说,客气一下。可是他想为难对面这位客气人,当即反问:“好在哪里?”
“不过才见面的功夫,就把对方的平翘舌水平给摸清了!”
尚桑一愣,才反应过来确实如此。不过这个名字是基地给他的假名,和假身份一起配套使用,假名诞生已久,他执行第一个任务时就披着这个马甲,因为没有露馅的风险,这次便接着使用,充分利用资源。
宫之阙见尚桑怔愣片刻,没有接话,便适时转移话题,“我姓宫,刚才拍卖会上坐你前面的竞友,也是和你大战了几十个回合的对手。”说完,他微微眯着眼,刚才两人是正面交锋,很长时间内,场上只有他二人的声音在较劲,尚桑就算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应该知道他的存在。
果不其然,这次尚桑想也未想,淡淡道:“宫先生好。”
尚桑眼眸深幽,鼻梁高挺,经常双目无焦距,神游天外。他不笑的时候,会感觉身处世外,可他又总是不笑,一张脸好似冰团捏的,笑一下会融化蒸发。宫之阙为了得个“破冰之笑”,心里痒丝丝的,不由地往前一凑,想再接再厉,就不信不能“博美人一笑”。
门再次开启,真正的不速之客来临,身穿职业装的工作人员恭恭敬敬走来,向他二人问好后,对尚桑建议说:“先生,经理在安排我们包装画作时,担心画作在运输途中易磨损,所以还是想建议您选择送货上门的方式,如果您亲自带回去,如果它出现什么破损,就不在我们的责任范围之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