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片拿给她看嘛。”欧阳灿不在意地说。
白春雪笑着点头,“你那天说你们家的房客,是怎么回事儿?”
欧阳灿一边儿收拾着办公桌,一边儿开机准备写报告,嘴上也没闲着,利利索索把跟夏至安认识的前因后果跟白春雪说了一通。
“……我看他在我们家住的,比我这个整天忙得不着家的还自在。跟我爸妈相处的好吧,那也算了,我爸妈本来就特别随和。跟我们家狗都相处的特别好……你知道那天晚上回家,听他跟胖胖说‘来,到哥哥这儿来’……”欧阳灿盯着屏幕,余光发现白春雪停下来手上的工作,看了她一眼。“我当时那个心里啊……然后我就看着他和我爸妈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想起来那天我妈说夏至安跟我爸年轻时候的气质有点像,我就观察他,还别说,是有些地方挺像的。我就想难怪我妈对他那么好……我哥要是活着,应该也是这么优秀吧……应该比他更优秀。”
白春雪拿过她的杯子,去倒了两杯水,默默放在她手边。
“所以嘛,我这么想想,觉得还是应该对他好点儿。”欧阳灿喝了口水,“哎呀好烫!”
白春雪看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顺手把手帕扔了过去……
到下午下班时,欧阳灿果然把一大捧花分成了三捧,分别包好,开开心心地放在自行车筐里,带着回了家。
大门一开,院子里顿时犬吠声此起彼伏。
等她把自行车推进花房里出来,院子里已经安静下来,只剩下大胖胖蹲在家门口跟她摇尾巴。
她笑嘻嘻地从背包里拿出随身带的鸡肉干,丢了几根给小四,上来又喂了胖胖两根,隔着纱门往里喊了一声:“妈妈,我回来了。”
进门就闻到香味,她吸吸鼻子,听见母亲在厨房里应了一声,走进去探身一看,果然母亲正在厨房里忙碌,“炖了排骨?”
“是啊炖了排骨。冬瓜排骨。你多吃两碗。”灿妈笑着回了下头,一眼看到欧阳灿放在餐桌上的那捧花。“哟,今儿什么日子,有花?谁送的?”
灿妈捧着菜筐走出来,坐下来准备择菜。
她拿起那捧花来看看,“真漂亮。”
“嗯,这么老大老大的一捧呢……”欧阳灿比划着,就见胖胖噌的一下起来就往外跑,不一会儿便听见夏至安的声音,大声喊“伯母我回来了”。
“小夏回来啦!”灿妈也冲外面大声回答。“今天下班有点晚。”
“嗯,今天实验室那边事多。”夏至安走进来,见欧阳灿在,笑着点点头,目光似不经意地扫到桌上那捧花。“伯母,我先上去洗洗。”
“去吧。等会儿吃饭喊你……微信喊你好了。”灿妈笑道。
“好嘞。”夏至安走开了。
“哇,你们还互相加微信了?”欧阳灿叫起来。
“啊,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爸爸早就加了,我还加晚了呢。”灿妈看一眼欧阳灿,一副她少见多怪的神气。
欧阳灿额头一低,碰在花上,又抬起来,说:“服!”
“这花谁送的?还是你自个儿买的?”灿妈问。
欧阳灿刚拿了只苹果要啃,听见这话,又叫起来:“妈!您至于这么小看我吗?我像是没人会送花的?”
“你激动啥?自己买花又不丢人。你不是就喜欢牡丹啊桔梗么。从前都说‘自己赚钱买花戴’,开心就好嘛。”灿妈说。
欧阳灿笑起来,说:“真不是我自己买的啦。看!”
她从包里摸出卡片来,打开给母亲看。
“没戴花镜,看不清。”灿妈瞅了瞅,“你念给我听。”
欧阳灿清清喉咙,抑扬顿挫地把内容念了一遍。
灿妈听着听着,手里捏着菜,看了欧阳灿,说:“我就琢磨着你那天回来,飞机上指不定出了什么事儿,能耽误那么久……什么舱门故障,是障眼法吧!”
欧阳灿嘿嘿一笑,说:“反正安全抵达就行了。”
灿妈叹口气,说:“你呀,你这工作,我不是说……还有你这脾气性格,真让我担心。”
“担心什么呀。”欧阳灿把苹果拿在手里,左右手倒着,看着母亲专心地择菜,又看看她鬓边的白发,过了一会儿才说:“忙了一天了,歇歇吧,妈。”
“不累。每天就是买买菜,做做饭嘛。饭也就是晚上这顿稍稍正式一点,咱们都在家吃。今天的菜还是你爸爸和我一起去买的……等会儿他回来,说发现了一家新开的烤鸭店东西挺好吃,给咱们带烤鸭。”灿妈说。
“又是排骨又是烤鸭,晚饭的您让我吃这么多横菜,明儿一早上秤还不得沉上个斤啊。”
“你现在的问题就是太瘦。”灿妈说。
欧阳灿嘿嘿笑着,说:“我上去换换衣服。”
灿妈看着欧阳灿背起她的大包来往外走,喊住她,说:“以后在家也不准穿的邋里邋遢的。家里就我和你爸倒也没什么,现在不是还有小夏吗?”
“有他要什么紧啊。”欧阳灿不以为然。
“哎,那不到底也是客人么。穿整齐点儿,不然失礼。”灿妈强调。
欧阳灿想想,也不打算跟母亲争辩,答应着上楼,回房找出家居服来换上。她找来找去突然发现自己夏天的家居服都有点儿幼稚。不是蓬蓬袖的粉红色裙子,就是嫩黄嫩绿的短裤恤衫,图案也都是些小熊小鱼小星星的,看着跟幼儿园小朋友身上的花色似的……不过好在即便花色幼稚,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妥当的地方。她套上恤衫,挑了条长裤换了,就听见外头大狗叫了两声。她跑到阳台上往下看,果然树荫掩映的小径上,看到父亲的身影。
“爸爸!”她大声喊。
欧阳勋抬头,看到女儿,笑着挥了挥手。
欧阳灿笑嘻嘻地回身,收拾了下自己桌上堆着的东西,准备下楼。正好夏至安也下来了,看到穿的跟个小孩儿似的欧阳灿,他眉挑了下。
欧阳灿没理他,蹦蹦跳跳地跑下去。欧阳勋也已经进了门,果然拎着一个盛烤鸭的袋子,说是下面市场那家果木烤鸭家里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呢。他招呼夏至安快点儿来吃晚饭,自己先走开,洗手换衣服去了。
夏至安先过去问了灿妈需不需要帮忙,灿妈赶他去坐下等着吃饭,倒叫欧阳灿过去。
“看看鸭子剁开了没有。没剁开你就剁一剁。”灿妈交代。
夏至安看了眼欧阳灿,灿妈补充道:“她就是啥都不会干,就手上劲儿大,剁剁切切在行。”
夏至安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脖后,又看了眼欧阳灿,说:“那还真看不出来。”
欧阳灿知道他话里有话,当着母亲的面儿她不好说什么,只好悻悻然打开袋子。
烤鸭的香气扑出来,她不由自主就咽了口口水,夏至安笑道:“你可别等会儿就给我们端上来一副鸭架子。”
欧阳灿把袋子一提,说:“哼,你还别说,趁早儿离远点儿,不然我长眼、我手上的刀可没长眼。”
夏至安忙点头,欧阳灿回过身去,把烤鸭拎出来放在熟食板上,挑了把合适的刀,比量了比量,手起刀落,“砰砰砰砰”地开始了……夏至安没走开,就看着欧阳灿那瘦瘦的小胳膊拎着亮闪闪的刀,也不过是一会儿的工夫,刀光剑影一收,将剁好的鸭子盛进盘里,一回眼看见夏至安还站在操作台那边,就把盘子端过去,放在操作台上,轻轻一推推到他面前。
“端上桌吧。”她说完,回去收拾道具菜板。
夏至安看这盘里的烤鸭,还一副完好的样子,问:“这是剁好了?”
欧阳灿见问,拎着刀过来。
一刹那夏至安以为自己看到了个仗剑的侠女,只见她眼中精光四射,刀背便按到了烤鸭上。
她瞅了他一眼,撇撇嘴,说:“看好了。”
{}无弹窗第五章心悦君兮(九)
欧阳灿眯了下眼适应光线,就这会儿工夫,夏至安已经走上去了。
她不知为何觉得夏至安是在笑,歪了头看他,果然他转过楼梯拐角,脸上的确是笑着的。
“喂,你笑什么啊!”她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笑你刚才吓的脸都僵了……你不大会撒谎吧?”夏至安停了停脚步,冲下面道。
欧阳灿略仰着脸。
她的面庞在柔和的灯光下看起来线条柔美……
欧阳灿看着他,摇摇头。
看她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若有所思的神情,夏至安顿了顿,见她还没出声,就说:“我刚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没关系。”欧阳灿慢慢走上来,“晚上在pergo吃饭挺开心的,确实得谢谢你。”
夏至安笑笑,点头道:“收到。开心就好。”
“晚安。”欧阳灿说。
“晚安。”夏至安快步走上去了。
欧阳灿却站在楼梯上,忽的发现自己把手中的小玻璃瓶攥的太紧,而且手心似乎都出汗了……她不禁哑然失笑。
其实夏至安还是挺敏感的……可是她也不该这么胆小。
她把饮料喝光,慢慢走上楼梯,这才想起来摸出手机来看,果然有未读信息。
看到第一条是曾悦希的,她微微一笑。
“安全到家了吧?”他问。
“到了。你喂过猫了?”她边走边问。
信息过了一会儿才发回来,他说:“喂过了。现在正准备回家。”
“挺晚了。路上注意安全。”她发回去。
“好的。你早点休息。晚安。”他说。
“晚安。”欧阳灿打好了这两个字,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才发出去。
她把手机和包忘床上一扔,整个人蹦起来,“哐”的一下落在床上,身子随着弹簧弹跳了一会儿……她拂开覆着眉眼的散发,笑出声。
笑了一会儿,她才觉得身上潮乎乎的,忙爬起来去洗了个澡。
许是晚上多喝了两杯红酒,她有点异常的兴奋,上了床还没有睡意,抱过平板电脑来随意地刷着网页,一眼看到微博应用的图标,想起田藻来。
她手指轻轻点了点那个图标。
关注里不知什么时候被系统加进去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号,她一个个移除,就只剩下了“烈火青花”和“燕语呢喃”。可这两个号,前者恐怕此时没有心情更新,后者是永远都不会再更新了……她揉了揉眼睛,忽然想到手机里有未接来电,忙从枕下把手机摸出来。
一看果然有几个号码,除了显示来自“蒙古国”的,就是田藻的。
她看看时间,并不算太晚,料想田藻这会儿应该不会睡觉,就把电话拨了过去。
田藻几乎是在第一声“嘟”响过之后马上就接起了电话,搞的她倒还没心理准备,不禁脱口而出:“你干嘛这么快接电话,吓我一跳。”
“我怕你等的不耐烦嘛。”田藻小心翼翼地说。
“谁会响一下就不耐烦,你真是的。”欧阳灿忍不住抱怨。说完这句,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了,她顿住了,田藻也没出声。过了一会儿,还是她先开口了,说:“干嘛不说话,不是打过电话找我吗?”
“嗯……后来我想你可能没空理我……今天晚上的事,真不好意思,让你笑话了。”田藻说。
欧阳灿沉默着。
她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当她意识到自己的沉默可能会令田藻更难堪时,轻声说:“这有什么可笑话的,又不是你的错。”
田藻仿佛舒了口气,也轻声说:“那是我前夫。”
“嗯。”欧阳灿应了一声。
“你知道啦?我猜你也知道了。我是通过司马默认识曾悦希……司马默就是我前夫。认识是认识的,倒也没见过几次面。我们婚礼他来过,后来两家聚会也有遇到过他……我进餐厅就发现你们了……今天还幸亏遇到你们了,不然我也不晓得会怎么收场。”田藻声音很低。
欧阳灿听着,不自觉地站起来,慢慢踱着步子。
司马默当时按样子虽然不至于说是失控,可那暴躁的情绪是隔了很远都能感觉出来的,她甚至也能感觉到田藻的恐惧……田藻怕她前夫。
她站下来,抬手触到骨架的指骨尖。
“……当时我也不好意思跟你打个招呼再走。餐厅里的人都看着呢,这么丢人的事,就别再拉你下水了。”田藻说。
“那你没事吧?”欧阳灿问。
“没事。就是心情很糟糕。”田藻顿了顿,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欧阳灿想这个话题再延伸开,恐怕会演变成倒苦水而一发不可收拾。她不是没有见识过田藻那失控般的倾诉,着实让人头疼。
“后来你怎么回的家?”她问。
“我们一起的作协前辈开了车,他送了我一程……已经把人家吓的魂飞魄散了,没把我丢下就很不错了。”田藻自嘲似的说。
欧阳灿想起那中年男人的反应,的确像是吓得不轻。这有点儿好笑,她想笑却又觉得不合适,便说:“也不能个个儿都是鲁智深,指望他拳打镇关西。”
“也是。”田藻一笑。“回来以后就想我该跟你说一下我平安到家了。嗯,没别的事了。”
“好。”欧阳灿想了想,又说:“那个,如果他再这么对你,你该报警还是报警。”
“我知道。当着人的话他不会怎么样的。他是个要脸面的人。”田藻的声音里透出一股疲惫来。“我暂时不会让他找到我的。谁知道约在那里还能遇上呢?他从来不吃西餐的。”
欧阳灿想到了和司马默同席的女子,说:“q市能有多大,躲着总不是个事儿。你注意安全。”
“嗯。小灿。”田藻叫她。
“干嘛?没其他事我挂了,因为你我这些天都睡不好。”
田藻竟然笑起来,声音清脆悦耳,“你这么说,好像在跟我谈恋爱哦。牵肠挂肚睡不安。”
“发神经。”欧阳灿骂她。“挂了。”
“等等……等下啊,跟你说,我应该已经洗脱嫌疑了。”田藻说。
欧阳灿心知肚明,可还是没说什么,等着听田藻说。
“我没在周围发现监视我的刑警了。他们不监视我了,是不是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