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弃儿

敲门声很规律,三下一回。虽然不算用力,但在这寂静的夜晚却显得格外刺耳。

“谁啊?”刘树林心头一惊,故意大声喊道,意图让不远处厢房里的短工听到。

然而并没有任何人回应,反而引得敲门声更加急促,刘树林感到一阵心悸,连忙用身体堵住门,大声喊道:“你是谁啊,这么没礼貌,我早就睡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敲门逐渐变成拍门,到最后直接成了撞门,刘树林用尽全身力气抵住大门,不知为什么,他总有种感觉,一旦门被撞开,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力道逐渐减弱,最终消失殆尽。刘树林刚想喘口粗气,只觉得背后一阵巨力传来,整个人被轰出去一丈多远。

“啊!”刘树林来不及去感受背脊的剧痛,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想去堵住门。但一阵怪风吹来,柴房的破门洞开。刘树林感到那股阴冷的气息再次袭来,这次没等无形之手抓住他的脖子,刘树林脸上的青斑就阵阵发烫,阴冷的气息如积雪遇火,再度迅速消退。

刘树林不敢再呆在柴房,夺门而出。屋外出奇的安静,甚至连虫鸣声都听不到。刘树林心里一阵发凉,他先去附近短工居住的厢房,却发现空无一人,但被窝还带着余温。显然床上的人还没离开多久。

“张铁柱他们都去哪儿了?”刘树林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阵阵发软,摸索着走出厢房。

远远地,刘树林看到前面的走廊上一队人缓缓地走动着,从衣着上看,最后一个人正是张铁柱。

“铁柱,等等我呀!铁柱?”刘树林赶忙大声喊道。

然而那队人并没任何反应,依旧保持着队形,缓慢地向前走动。

刘树林喘着粗气赶上队伍,面露不满地拍了拍张铁柱的肩膀,说道:“好你个铁柱,居然不等我,叫你也没反应,能耐大了是吧?”

张铁柱低垂着头,继续向前走去。刘树林这才发现不对劲,张铁柱的身体为何如此冰冷。

这时圆月从乌云中浮现,借着明亮的月光,刘树林清楚地看到张铁柱面色惨白,七窍流血,更重要的是,他走路是脚尖着地的!不光如此,整队人也就是所有为谢家做活的短工,全都是如此。

阴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袭来,刘树林看到所有短工都头颅向后,冷冷地看着自己。刘树林不由得眼前一黑,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的是队伍最前面站着的是一个长发覆面,身着红袍的诡异女子。

{}无弹窗刘树林自打懂事以来就没见到过父母,听周围的叔叔婶子说,自己是一天夜里在树林被镇上的老刘头捡到的,当时的刘树林还是个在襁褓中的婴儿。

至于刘树林为什么会被被抛弃,其实很好理解,因而他右半边脸上被一大片青斑似的的胎记覆盖,看上去奇丑无比。

老刘头六十多岁的人,因为穷没有娶妻生子,看到这弃婴便抱回自己栖身的土地庙,细心抚养。老刘头没上过私塾,肚子里没点墨水,心想既然是在树林里捡到这孩子的,就叫他刘树林吧。

就这样刘树林和老刘头相依为命,在青山镇靠乞讨为生。直到他六岁那年,老刘头身染重病,一命呜呼。

青山镇原先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镇,只是十多年前北疆蒙真草原的天狼帝国悍然挥师南下,兵分三路,势如破竹,直逼京师汴州。其中右路军由天狼帝国的三皇子嵬名武统领,大将嵬名烈为先锋,抢掠京畿东道、淮南道。尤其是京畿东道的治所齐州一带,三百里内家破人亡,人畜一空,只留下僵尸累累和断壁残垣。

后来天狼军三路会师大夏京都汴州,围城八十日,终因勤王义师群集,加之城坚难下,亲征的天狼皇帝嵬名宙宣布撤军,大掠而去。

青山镇虽然也在京畿东道,却因地处偏僻,隐于群山之中而侥幸逃脱了兵乱之劫。附近幸存的百姓全都逃到青山镇。人口的大量涌入,倒使得青山镇繁华热闹了许多。

也正是这样,在兵荒马乱的现在,刘树林才能靠吃百家饭活下来。只是有一点,逐渐长大的他想进镇当个伙计或者找份工做,但当人家老板看到他半边脸,个个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无奈之下刘树林只能靠打短工为生,放牛、割麦、劈柴挑水,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只为了求口饭吃。

就这样刘树林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十六个春秋,转眼间到了腊月,由于时近新年,各家的杂活变得繁多,刘树林自然也忙得不亦乐乎,他只希望能攒点钱,置办件新衣裳。

镇东头的谢家是青山镇有名的大户人家,家中良田千亩,牛羊遍地,光雇佣的长工就几十个。据一起来的短工说,谢家原本不是青山镇的,是为了躲避仇家才搬过来的。

刘树林满脸不屑,说道:“谢家这么大的势力,连镇上的丁举人都卖谢家面子,有谁敢和他们家作对?你这不是瞎扯么。”

“刘树林,你小子还是没见识啊。”那短工噗嗤一笑,转头四顾,见没人低声说道:“谢家是有钱,可比他家厉害的多了去了。你知道丁举人为啥对他家那么客气么,那是他想纳谢家小姐做小!我在丁举人家里打短工的时候,可是无意中听到丁举人骂谢老财是个铁公鸡、土鳖。人家根本瞧不起谢家!”

刘树林打小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后的群山,在他眼里镇上的丁举人是世上最有学问的人,比起孔圣人就差一点,而谢家自然也是世上数一数二的富人,不然能雇这么多人做工么?因此他对同为短工的张铁柱的话,根本就是不屑一顾。

见刘树林不信自己的话,张铁柱也不生气,嘿嘿一笑,转身离去做事,留下刘树林呆呆地站在原地。

冬天的日头很短,刚到酉时已经看不到太阳,刘树林吃完晚饭便回到谢家的柴房准备休息。谢家家主谢厌伟虽然家财万贯,却没有寻常地主的抠门吝啬,像这种忙时,给他家打工的,顿顿有肉,白面馒头管够,甚至还有酒。在这里,刘树林仿佛置身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