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启明略微思索,应答道:“嗯,他们四人平素没有往来,虽说都住在人字号学舍,可是道老死不相往来也不为过。步存良此人虽说寒门出身,却心高气傲,目高于顶,除了必要的上课座谈,整日缩在学舍之内埋头读书,倒是个好苗子,可惜了。”
“那么其他三人呢?”刘启超追问道。
姚启明望了他一眼,徐徐道:“王天成此人与天地两字号的贵胄子弟来往密切,经常为其鞍前马后地奔走,在上流圈子里关系不错,倒是在寒门士子里名声不佳,常为人所耻笑。”
“这是自然,在那些寒门学子眼里,只怕这王天成已经和狗腿子差不多了吧。”刘启超若有所指地讲道。
姚启明似乎没有听懂其中含义,继续说道:“解新元此人功课平平,相貌平平,总之是那种丢到人群里,连他亲娘都很难认得出来的人。不过他虽说功课成绩不上不下,倒也尊师重道,只是有一点令人好奇。”
刘启超立刻来了兴致,他急切地询问道:“哪一点?”
“解新元这小子似乎喜欢求神拜佛,天便往山下的寺庙道观里跑,明明囊中羞涩,可香火钱却分文不少地捐献。”讲到这里,姚启明似乎觉得这么说对死者不敬,便话锋一转,“不过解新元啊,他人很不错,寒门士子里谁有事,他都是第一个出来帮忙的。到了别人需要用钱的时候,他也是第一个出手帮助的。他的死,着实有些可惜了。”
刘启超听得眉头愈发紧皱,他连夹几口菜,却又不吃,直到身前骨碟堆满了被人提醒,这反应过来。
“至于陈康行,他倒是没什么反常的地方,他表现得很正常,至少在我眼里,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姚启明还没说完,忽然身侧来了一名中年学官,醉醺醺地笑道:“姚学谕在和陈法师说什么悄悄话呐,也让我听听呗?”
经他这么一搅扰,刘启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默默吃菜喝酒。
次日凌晨,书院档案室。
负责管理文书档案的助教杨新哲,望着忽然到来的两名法师,有些不知所措。
“呃,不知两位法师这么早来此,有何贵干啊?”杨新哲满脸堆笑,惴惴不安地摩搓着手掌。
陈昼锦大大咧咧道:“我们是为了查看四名死者的档案而来的。”
杨新哲此人颇信鬼神之说,发生在书院里的四起命案他早有耳闻,所以对于刘启超这几名过来驱鬼的法师,态度非常恭敬,只是形式还是要走一下的,他干笑道:“不知几位法师可否有上面的凭证,毕竟我是负责管理机密文书案牍的学官,这规矩可不能破。”
刘启超取出一份手令,那是临行前姚启明交给他的,上面有书院山长等一众高层的印信和签字,持此手令,除了某些极为机密的地方,开平书院对于刘启超他们来说,可谓畅通无阻。
见他们持有此手令,杨新哲也乐得放他们阅览文书案牍,巴不得他们早些解决书院闹鬼的事情,当即就让刘启超他们进门,自己则侍立一旁,半监视性地默然观看。
在几名书吏的帮助下,刘启超很快便找到了王天成等四人的文书档案,为了节省时间,他和沐水心分别观看两份档案,至于陈昼锦,刘启超让他去忙别的事情了。
然而这次查询文书档案,却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或者线索,这四人看上去完全没有联系,甚至连户籍所在地,都不处于同一个州。凶手似乎只是随机杀人。可刘启超不这么认为,从他客栈受袭,到昨夜的酒宴,他多多少少掌握了一丝线索,虽说若有若无,可好歹还是存在的。
“啪”的一声,刘启超重重地合上了手上的案牍,将其小心翼翼地塞回原来的书架上。
“怎么,超哥,咱们不看了?”沐水心蹙额道。
刘启超微微一笑,斜睨了侍立一旁的杨新哲一眼,传音道:“没必要了,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是术士,那他们潜入这里,篡改文书上的信息还不是易如反掌?更何况……唉,算了,回去再说吧!”
“嗯!”
见两位法师检查完毕,杨新哲连忙上前,谄笑道:“两位可曾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在下不能再有所帮忙,甚是不安啊!”
刘启超看了他一眼,淡然道:“不用了,先生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你好好活着便是帮了我们。”
“我什么时候……”杨新哲望着渐行渐远的刘启超两人,一脸的莫名其妙。
“超哥,你从案牍文书里,有没有发现什么?”离开存放文书案牍的密室后,沐水心忽然开口问道。
刘启超的脸再无那份淡然,在自己人面前,他也不用掩饰什么,“我估计王天成他们的文书档案十有八九,已经被人给改过了。”
“难道是有人看到我们来了,为了掩饰真相,急急忙忙地将关于四人的文书档案给改了?”沐水心按照心中所想推测道。
刘启超摇首否决道:“不是,我看那几份文书案牍的纸张和笔墨都已经有些年头了,应该不是赶工制出的。若是故意造旧,也瞒不过我的眼睛,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四人从进入书院的一开始,他们的信息就已经被人给篡改了,有人故意地掩饰了真相!”
沐水心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环视四周,见无人在侧,这才轻声道:“难道开平书院内部有人……”
“现在还不好说。”刘启超立刻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现在就要等陈胖子那里,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可是出乎刘启超意料的是,当他和沐水心回到房中休息时,最先赶来的,既不是陈昼锦,也不是姚启明,而是一尊他们都没有预料到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