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那声音我也听到了,不过夜深人静的,我以为是我的错觉呢,就没多管。”顾天元立马说道。
他的心思都放在做药丸上了,当然对其他事情就不那么在意。
其他在矿山上待着的人听后,他们也纷纷脸色一变,赶紧就将自己听到的动静都给说了一遍。
最后,把大家的说法集合起来,他们就能得出一个结论——应该有人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开山!
永兴县境内的这座矿山位置早已经距离永兴县和邻县交界的地方不到五里地。再往前走一点,前头就是连绵不绝的山脉,也是邻县阳新县的地界。
那些声音也是从阳新县那边传出来的。
“会是谁?武家人么?”兵部侍郎闻言,他连忙小声问。
这个时候,除了武家人,应该也没谁丧心病狂的逼着民夫在大冬天的开山挖矿了。
杜隽清眼睫微垂。“管他是谁,反正既然不在咱们的地界上,那就和我们没关系,他们爱折腾随便他们折腾去。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
“那倒是。”户部侍郎也赶紧点头。
如今他们早已经将永兴县内的闲杂人等都给赶了出去,也一起做好了下一年的开山计划,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眼看前途一片光明。只要这件事办好,他们必然是大功劳一件,而且再也没有人来抢了!
既然如此,他们何必管那么多?姓武的真要折腾,那也随便他们自己折腾去,这件事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
于是,这件事大家也只是随口一提,而后就深藏在心底,转头聊起别的话题来。
扶风子见状,他这才淡淡瞥了杜隽清一眼。
今晚的这份除夕宴其实并不太正规。毕竟一起吃饭的除了长宁侯府上的人,还有兵部户部的两位侍郎、秦家的人、以及莱国公府上的那些郎君们,以及以欧神子扶风子为代表的从天下各处赶来的铸剑大师,人员组成十分复杂。
现在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吃饭,大家其实话题也不大说得到一起去。所以也就杜隽清一开始说了几句场面话后,然后宣布开席,大家也就开始自说自话,依然是小团体之间的交流。
只不过,经过这几个月的互相磨合,这几个小团体之间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相处之道。再加上杜隽清一向待他们宽厚,所以这些人对杜隽清的态度也还算恭敬,因此这顿团年饭吃得虽然不怎么热闹,但也还算和谐平顺。
吃完了饭,大家也就各自告辞回去休息。
扶风子一直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才施施然起身,双眼可算是正式落在杜隽清身上了。
杜隽清察觉到他的目光,他立马下巴微抬,大大方方往扶风子那边回视过去:“扶风子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没有。”扶风子摇头,“我倒是没想到,你短时间内就能将这么多人的心都给收服了,还让他们团结至此。如此看来,你也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放心,接下来我会让你看到我更多的本事。”杜隽清淡声说道。
“是吗?”扶风子唇角轻扯,“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说罢,他才一甩袖子,大步走了。
“师父等等我!”杜逸见状,他赶紧低叫一声追了上去。
欧神子见了,他不禁皱皱眉,连忙往顾采薇身边凑过去。“小娘子,侯爷和师弟还在明争暗斗呢?你就没想什么法子让他们和睦共处?”
“和睦共处就算了,现在他们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好歹没有直接打起来不是吗?”顾采薇摊手。
欧神子立马努努嘴。“你以为师弟不想打他啊?只是看他小身板太弱了,怕是都承受不了师弟一拳头,所以师弟才没有动他呢!”
说着,他又不禁低叹了声。“这么说来,其实师弟也是够疼你了。明明都已经被气成这样,还要帮你护着这个男人,他也就只能回头通过折磨这个男人的儿子来出气了。”
顾采薇听得嘴角抽抽。
这都是些什么事?明明她是最无辜的一个,可怎么从别人嘴里听起来,她却仿佛一个红颜祸水似的?
欧神子说完这话,他也走了。
顾采薇才抬眼看看杜隽清,就见杜隽清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欧神子是个粗人,他说话嗓门向来不小。刚才他虽然是压低了音量在和顾采薇说话,但这也紧紧只是对于他自己而言。但他那个音量,至少站在顾采薇身边的杜隽清能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现在,他的心情十分恶劣。
“原来他还想打我?”杜隽清凉凉说道,“那之前遇到那些想要娶你的男人,他是不是都打过?”
“你要听真话?”顾采薇问。
杜隽清立马扭开头。“算了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说罢,他就又一把拉上她。“走了,我们放爆竹去。咱们恩恩爱爱的,气死这个姓方的!”
顾采薇顿时又忍俊不禁。
这个傲娇又别扭的男人,他可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不过,虽然在除夕宴上当众表示对邻县那边的动静并不在意,可杜隽清怎么可能真的不往心里去?第二天,大年初一一大早,杜仁就已经奉命悄悄的往邻县去打听情况了。
三天之后杜仁回来,也带来了那边的最新消息。
“回侯爷,果然是武家人。属下找附近的山民打听了情况,才知道原来早在去年咱们的人马往这边来的时候,武家就已经悄悄派了一队人马往阳新县去,然后就开始到处开采挖掘,一直到冬月底,才终于找到了一坐小铁矿。然后他们就迫不及待的调来了人手和工具开始开采,一整个腊月都没有停歇。一直忙到腊月二十八,他们才算是给工匠们放了几天假。”
这件事杜隽清并没有瞒着两位侍郎,所以杜仁回禀消息的时候,他们是坐在一起听的。
因而现在听完杜仁的话,户部侍郎立马怒了:“他们简直太过分了!寒冬腊月的,山间寒凉,寒夜里的冷风都能把树上的枯枝都吹断了。今年冬天山上还下了好几场雪,山雪把山头都给覆盖得厚厚的。这种情况下,他们竟然叫人去开矿,这是打算冻死几个、还是摔死几个?”
杜仁又轻声说道:“看那些山民的意思,从开矿开始,的确每天都有好几具尸体从山上抬下来,然后就在旁边的山沟里挖个坑埋了。”
满屋子的人瞬时脸色铁青。
“他们还真是不把人命当命啊!可就算这样,他们大冷天里开采铁矿,又能采出来多少东西?能把那些人命钱给抵回来吗?”兵部侍郎也忍不住低喝。
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贱民的性命这种东西,在这些上位者眼中和蝼蚁差不多。随便死伤几个,他们根本就不当回事。那么,只要能早日把矿山里的东西挖出来,人死了就死了,反正那些人眼不见为净,他们当然不在意!
杜隽清也徐徐摇头。
“这是阳新县那边的事情,那边的事情本侯管不着,你们过来这里,也只是为了照料这里的铁矿,其他的一概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所以,现在大家心里知道那边是怎么一回事就够了,其他的我们不方便多插手。”
说到这里,他顿一顿,然后又慢悠悠的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阳新县那边的老百姓们想来永兴县讨生活,本侯也乐于接收。”
说完,他就已经起身走了。
两位侍郎何其聪慧,一听这话,他们立马恍然大悟!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兵部侍郎立马说道。
户部侍郎也连连点头。“我也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命人草拟告示,然后让人全城张贴!”
“好,我给你帮忙!”兵部侍郎说着,两个人立马携手有说有笑的去了。
转眼,正月初六过去,阳新县内才平静不久的矿山里头又开始热闹起来。
虽然天气依然寒冷,但南方的春天要来得早一些,如今山里的野草已经冒出嫩芽,山上的雪也都化得差不多了。
武崇烈身披厚厚的大氅,脖子上戴着一条用火红的狐狸毛制成的围脖,手里还拿着一个暖炉,慢悠悠的站在山脚下,看着身穿单衣的民夫在山上艰难爬行。山脚下,一座座铸剑室也已经建了起来,里头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但是,武崇烈却皱皱眉,他对这份热闹的景象并不满意。
淡淡瞥过一眼,他就对左右吩咐:“人还是太少了点。照这么下去,山里的好矿猴年马月才能采出来?你们赶紧再去附近的村镇里多召集一些民夫过来挖矿!”
“郡王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去了,想必很快他们就会带着新人回来了。现在年后正是农闲时候,必定许多村人都想着抓紧机会过来赚一笔钱呢!”身边的管事赶紧说道。
武崇烈这才满意颔首。
然而,等到过了正月十五,他再来矿山上巡视,眼见山上的民夫不增反减,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去找人了吗?那人呢?一个都死哪里去了?”
小厮吓得一个哆嗦,赶紧大叫:“郡王,这个不怪小的,实在是……实在是长宁侯他们太过阴险狡诈了!”
武崇烈立马眉心紧拧。“又是姓杜的?他们把我阿弟害得那么惨还不够,现在居然还敢往本王这里插手?你倒是说说,他都干了些什么?”
“年后,他们就派人在永兴县内到处张贴告示,招徕民夫。他们还保证说什么,只要民夫来,肯定顿顿都有肉吃,到了农忙时节还给放假,准许他们忙完家里的农活再继续回去矿山上做事。那些民夫寻常饭都吃不饱,一听说能吃肉,一个个还不跑得比兔子还快?”
“更何况,去年长宁侯他们人到了永兴县,就去采买了一批羊、一大群猪养在山上,每天还有人赶着猪和羊出去吃草,晚上再赶回去。每天他们都要杀一头羊、一头猪给那些民夫吃,这一点是在永兴县矿山上干活的人都知道的。所以现在趁着年节时候,他们放出这样的消息,再经过那些回家过年的民夫一宣扬,当然四周围的人都心动了。因此,不止是永兴县境内的百姓,还有咱们阳新县的、以及四周围许多县城里的百姓都纷纷往那边涌过去了!”
小厮一边说话,一边消息观察着他的反应。眼看武崇烈的脸色变得黑漆漆一片,他赶紧低下头不说了。
武崇烈冷着脸咬牙切齿了许久,他才终于发出一声冷笑。“他们应当是知道本王在这里也找到矿山了,所以心里着急,想要赶紧占据上风,也好抢走大半的功劳。只不过,他们要是还当我和二弟他们一般好欺负,那他可就打错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