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的事儿还让写吗？”陆大妮笑道，“黄都的名头不再了吧？”

“看从哪个角度写。”文舟说道，“听那边的朋友说，现在比较萧条，但是某些行业依然存在，只是从地面转到了地下，从公开变成了隐秘。”

陆大妮点点头，说：“一定是这样的，要在那儿呆一段时间吧？”

“是，十天半个月，具体说不好。”文舟说道。

“省外是去哪里？”陆大妮问道。

“湖南。”文舟说道，“这是一个长线的跟踪，具体情况我还不能跟你透露。”

“好吧，这是秘密，我懂。”陆大妮笑道，“你不会还做特工吧？”

文舟微微一笑，“我没那个本事，都是工作。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计划？”陆大妮微微一愣，她还真没做过什么计划，“没有计划。”

“那你得做个计划。”文舟说道，“比如将关注哪些行业，做哪些准备，写哪一类的报道。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逮住什么写什么。不过你刚来，有个熟悉的过程。凤洲的主打产业有陶瓷、不锈钢和食品加工。陶瓷主要生产地是青乡镇和枫杨区，分为卫生洁具和日用瓷两大块；不锈钢是彩云镇的产业，银石镇有家具和花木，食品凉果加工在安里镇……这些你都要去了解，在这个基础上才能有料可写。”

陆大妮点点头，说：“谢谢，我要做的功课很多啊！”

“是，当记者，就是要无所不通，不能精，但一定要懂，俗称万金油。”文舟说，“另外，对于一些比较敏感的负面报道，你要慎重选择，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舆论监督要是没有负面报道还叫什么舆论监督？”陆大妮不满地说道。

“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文舟说道，“我做深度报道，每一个选题都要经过社里审核，不是我想写就写。你到了地方站，报道随意度比较大，但你个人的责任就更大了，既要稿件能上，不做无用功，又要不让当地政府反感，不给自己惹麻烦……”

陆大妮无语地看着文舟，这些她真没想过。

如果要顾忌这顾忌那，那还搞什么舆论监督？还写什么新闻报道？天天唱赞歌抬轿子不就可以了？

“你现在可能不理解，但是时间长了，你就明白了。”文舟说道，“有些选题你可以提前向于涛汇报，让他给你把个关。”

“如果跟他说高铁站的事儿就不可能写了。”陆大妮说。

“高铁站的事儿，你是歪打正着。不是每一次你都能博弈成功的。”文舟说，“保守点儿，但是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你一个人在外，安全是第一位的，在这个基础上再谈工作。”

陆大妮点点头，“明白了。”

回到凤洲记者站，陆大妮没看到李慧。打电话给她，她说正在新家打扫卫生。

陆大妮马上开车过去，果然看到慧子正忙得满头大汗，房子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看上去清新爽洁，充满了家的温馨。小区环境也很不错，里面还有会所和运动中心，晚上或者周末她就可以去做运动了。她很喜欢这个地方。

在凤洲她终于有一个称得上“家”的地方了。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文国群带着大家分乘两辆车上山去采茶。

宋茶王位于乌东山顶峰的一处悬崖下面。车子翻越山顶之后，陆大妮看到路口立着一块大石碑，上面刻着“宋茶王”几个字。再顺着一条小道儿往下走，就看到了那棵千年茶树王！

只见茶树枝干遒劲，旁逸斜出，枝叶茂盛，几乎独木成林！弯曲苍劲的树枝上长满了青苔，似乎在诉说着它的古老与久远。

“这棵茶树真的有一千年了？”陆大妮抚摸着长满苔藓的树枝，惊叹着问道。

“千年是号称的，真正的树龄是七百多年，这座大山上，只此一棵。或许这个地球上，也只此一棵了！”文国群说道，“这是我们的老祖宗为我留下来的珍贵遗产，它比任何珍宝都要珍贵，因为它是鲜活的，有着旺盛的生命力，七百多年了，见证了历史的风风雨雨，依然生机勃勃。”

“是啊，太神奇了！”陆大妮感叹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古老的茶树，难怪叫宋茶王。”

文国群开始指挥工人采茶。四位职业采茶女工麻利地开始采茶了。

凤凰单丛的制作程序很严格：晒青-晾青-做青-杀青-揉捻-烘焙六道工序，每一道工序都有严格的讲究。

文国群是制茶高手，对每一个环节的时间把握都十分精准。

晚上，大家一起在制茶车间看文国群制茶。

晒青过后的茶叶已经初步收干了水分，接下来要摇青。他双手掂着一个装满茶叶的簸箕，用力地左右摇晃着，茶叶在簸箕里翻腾着，仿佛在兴奋地跳舞着，似乎么一片叶都会说话，每一片也都在呼吸，屋子里弥漫着茶叶的清香。

文军学着文国群的手法摇青，动作很娴熟。文舟却只是在一旁看着，并不参与，似乎对这项家族的事业并不感兴趣。

陆大妮看不懂文军和文舟的关系。他们好像是亲兄弟，可文军却又叫文舟的父母为叔叔婶子，而文军似乎从未提及他的家人。

看了一会儿，陆大妮来到外面院子里走走，发现头顶上全是闪烁的星星，多得数不清！她惊喜地跑上天台，像个孩子似地欢呼着：“哇，太美了！好像我离天很近很近了呢！怎么感觉在西藏啊！”

文舟跟着她上来了，笑道：“这里海拔才一千一百米，西藏至少有四千米的海拔吧？你去过吗？”

“没有，我听说在那儿能感觉自己的灵魂离天堂很近。”陆大妮说道，“我一定要去，那是一个身体和灵魂都值得去一次的地方。”

文舟看着她忍不住笑了，他去年夏天去过西藏，那里的夜空确实美得惊心动魄。

以后有机会我陪你去吧——文舟心里想。

“陆大妮，你当初为什么选择读新闻？”文舟看着她问道。

“当初……”陆大妮嘴里喃喃道，“当初是想留在国外，记者也是我喜欢的职业。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切都不像想象的那么美好……”

“我从小在姥姥姥爷身边长大，这两年他们相继去世，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妈妈到国外生活了一段时间，但是无法适应，所以我就跟着回来了……”陆大妮似乎在自言自语，但身后的文舟却是听得仔仔细细。

他本以为陆大妮只是受了情伤，没想到家里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她是天之骄女，却一样要经受来自生活的打击。

夜晚的山里清凉如水，一阵山风吹来，寒气袭人。陆大妮不禁打了个寒噤，双手搂着肩膀，文舟马上把他的衬衣披在了她的肩上……

带着他体温的衬衣瞬间让她感觉到了温暖。她抬起头看了看文舟，感激道：“谢谢文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