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允再次端起酒盏时,却停在了半空,双眼带着醉意望向周启。
“不知将军对当今朝中之事有何看法?”
周启心中一笑,看样子正题来了。轻轻将手中酒盏放在桌上。
“让大人取笑了。周启一介草民,入朝未深,怎有什么看法。”
“呵呵,将军自承根基浅薄,自古有云,孤掌难鸣,入朝为官正是需要助力之时。允闻将军昨日入宫,先拒了张让等人相邀,今早又回了何进大将军之请。但不知是何缘故?”
周启一听,脸色微微一变。你丫不去查水表真是可惜了。略一思索后,口中作答。
“周某本为国尽忠而来,自请戍边,非是鹤立孤群。实乃不愿掺合到这朝堂相争当中。还望大人明鉴。”
王允闻言,脸色一正。
“周将军此言差矣。自古一入朝堂庙门,渊深似海。当今朝野上下宦官专权,外戚干政,将军纵使存了洁身自好之意,天下之大,又能躲往何处?”
周启心念一转,听这么一说,王允应该是属于朝中保守派。从古至今,拉拢一派,打压另外一派,是斗争必不可少的环节。既然这样,何妨给他下点猛料?
“大人以诚相见,周启也不矫情。当今十常侍跋扈嚣张,悖先祖宦官不可干政的遗训,欺上瞒下,祸乱朝纲。周启虽是一山野匹夫,却不屑与此等宵小同流合污。”
“大将军何进做为外戚,虽有干政之嫌,不过他所仰仗的不过是陛下对其妹妹何皇后的恩宠,两害相比取其轻。张让等阉奴正如害群之马,腐肉毒瘤。如任由此等鼠辈祸害,这大汉江山迟早要亡在他们手里。”
王允一听,双目清明,哪里还有什么酒意!
“依将军之言,该当如何?”
听他口中语气平缓,却无法掩盖其中的几分激动。
周启哈哈一笑,双手捧起案旁盛酒的瓦缶。仰头咕咚咕咚连喝几大口后,朗声吟唱道: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还请大人拭目以待!”
周启口中话音刚落,就听后堂中“啪”一声轻响,似有什么物件掉落在地。
王允听完周启一席话,面露喜色,听声音传来,怕周启起疑。开口哈哈一笑。
“貂蝉吾儿,可出来与周将军一见。”
随着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掀开悬挂的珠帘。一名身穿水色长裙,头上挽着堕马髻的绝色丽人莲步款款从帘后走了出来。
“义父。”
丽人口中一声轻唤,一拢裙角,娉娉婷婷地在王允身旁坐下。这才抬头,秋水般的眼波一瞟周启,嘴角嫣然一笑。
“没想数日不见,小女子如今却要称呼阁下一声将军了。”
“貂蝉吾儿,你与周将军之前相见过?”王允闻言一惊,偏头望向貂蝉出声问道。
“嗯,冀州战场相逢,女儿有幸,曾领教过一番周将军的手段。”
周启迎着貂蝉的目光望去,只见这大美女点漆般的眸子中隐隐有战意升腾,心中暗自腹诽。
妹子,咱能不那么记仇吗?
翌日,周启刚梳洗完毕,用过了宫里提供的早餐。就见偏殿门口来人,原来是大将军何进有请。
对此,他当然是果断地拒绝。
演戏要演全套。昨晚与令妹何皇后搂搂抱抱,揉揉捏捏。差点就让这大将军变成大舅子。如今事情已经谈的妥妥帖帖。这时候当然要避嫌,哪能答应去你府中做客?
更何况如今圣眷正隆,想要结交拉拢他的人可不少。正是借此大发横财的好机会。过早站队,恐怕即将到手的好处瞬间就会少去一大半。
清早!
张让、赵忠、封谞、段珪、曹节、侯览、蹇硕、程旷、夏恽、郭胜。
十常侍竟是不约而同地聚齐到张让的居所!
昨夜派人前往联络周启未果。令几人着实懊恼了一晚。
尤其是张让,心中的郁闷不比何进少。一时走眼,竟凭白做了回小人。
有心使坏吧?新进的靖南侯献宝有功,此时正得陛下赏识,他就是想进谗言,这时机上也不对。
怪只怪自己看走了眼!错失了一个将其争取过来的大好良机。如今怕是要便宜何进了。哼!待陛下过了这新鲜劲,到时必须要找个因头,除去此人才是!
就在张让被其他人埋怨,心中懊恼之际。突然接到来报。
何进遣人邀靖南侯过府赴宴被拒!
张让等人对视一眼,眉目间均透出一丝轻松。
“张公,看来这靖南侯是打了左右逢源,两不相帮的主意哪!”
张让偏头一看,见说话的是蹇硕。轻轻点了点头,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心中却想,如果真是这样,也算不差,至少还有机会!
他身旁的郭胜吃了一口茶,突然将茶盏往案上重重一顿。
“哼!一个小小的靖南侯,怎敢自持微功,待价而沽?”
“如今此人正得志,有此想法也属寻常。郭公何必动怒。”段珪呵呵一笑,目光一瞥郭胜,脸上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
谁让昨晚派去联络周启之人,正是郭胜的手下呢。这时不趁机刺他两句,更待何时?
张让目光一扫两人。轻轻抬起茶盏,吹散了水面上的八角(香料)沫子。
“这事是咱家办得差了。只道那周启不过一届草莽,毫无身家可言。焉知其还怀有重宝在身。故而走眼。以咱家看来,此子拒了何进,应是存了避开京城是非的打算。只求速速离开。”
张让浅浅喝了一口茶汤,接着说道。
“此事暂且放下,他既然着急想离京,咱们何不暗中使些手段帮他一把?一是卖他个人情,留几分日后招纳此人的念想。二来么,此人不是想待价而沽吗?与其让何进卖好与他,不如先下手为强。”
“张公所言甚是!”赵忠双手轻轻一拍。
“此人领兵前往武陵,兵马这头儿,咱们伸不上手,可这钱粮么?何不把下月分拨给何进麾下的粮草划拨于此人,以增两人间隙?诸公以为如何?”
“赵公此计大妙!以咱家看来,就这么办。”封谞闻言击掌称善。
张让一听,也是面露微笑。这一石二鸟之计,当真是好谋算。
这时,他眼见其他人都一脸钦佩将目光投向赵忠。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妒忌。哼,不能让赵忠专美,长此以往,自己这十常侍之首的地位怕是会被动摇。心念一转已有了主意。
“赵公好计,不过仅此还不够!想那周启一路来洛阳,就连马匹都是何进军中士卒所有。咱们何不向陛下进言,赐这周启一身兵甲,再由我等交付与他。想此人一介武夫,骤得神兵宝甲,定会喜不自胜,对我等感激涕零。此事同赵公之计一并施行,当可断了他投靠何进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