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冽尘向可泰山崩于前而神色自若,千军万马中游刃有余,唯独一碰到纪浅念,对她似火热情无可奈何,数次明示暗拒,总没法让她明白彼此之间根本不可能,深感头痛,费力地将她从身上扯下,苦笑道:“殒堂主,宁可你再迟些,我绝不怪罪。”
纪浅念眉间微蹙,环视一圈,轻笑道:“就是这些人联手要同你过不去?嗯,名门正派来得很齐嘛,我怎地都不知道,你们几时和朝廷要好起来了?是我消息太过闭塞还是怎么着?”俞双林怒道:“联你奶奶的手!我们和清廷桥归桥,路归路,只能怪魔教树敌太众!”纪浅念轻抚着辫梢,满不在乎的笑道:“老前辈,你这么凶霸霸的干什么?我又不是给吓大的。”
胡为好不容易才将鞭子解开,屁股上又挨那将军泄愤踢了一脚,装出一副大摇大摆的样子走上前,喝道:“小姑娘……”官帽突然滑下,将眼睛也遮住半边。
纪浅念道:“姑娘便是姑娘,要你来分什么大小了?”胡为匆忙将官帽抚正,又在头顶重压了压,清清喉咙续道:“姑娘,我们是为办魔教乱党一案,你还不站得离这位头等要犯远些,免受池鱼之殃。”纪浅念笑道:“我是祭影教江少主未过门的妻子,陨星郎是我们的好兄弟,五仙教早属祭影分教,无论讲公还是论私,我也都不是外人哪。”
暗夜殒气往上冲,怒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杂碎,牛皮吹破了天,我就先来办了你!”身子一晃,离弦之箭般冲向胡为,提起扇柄砸他天灵盖。胡为未及反应,后领又被人提起,接着依样葫芦,仍将他掷出,那将军这次早有准备,挥出马鞭将他拦腰卷住,抛在地上。却是俞双林从旁抢出,以竹拐抵住暗夜殒折扇,两相对峙。
江冽尘扬手打个响指,笑道:“俞长老,你倒是现学现卖,想攀仿殒堂主,总该先待成些气候,摔得如此笨拙,岂不是丢你师父的脸?”
俞双林哪有工夫答话,将内力自竹拐倾注而入,缓缓提起,点向暗夜殒眉心,暗夜殒一指顶住杖尖,同以内力灌入。俞双林只感自己劲道被对方寸寸逼回,忽觉他折扇向上挑起,此时竹拐上虽汇聚二人功力,相反却最是薄弱。暗夜殒想必也看出这一点,俞双林急转杖侧推,暗夜殒右肩一沉,引得杖到胸前,仰面避开,从下方闪出,抬左手抢过拐杖,俞双林竟而拿捏不住,大惊失色。这竹拐与自己相伴多年,已不单以兵器论。暗夜殒脚步轻旋,将竹拐甩出,深插入土不倒,手中折扇“啪”的一声展开,摇动中发丝在耳侧起伏,冷笑道:“紧张什么?我连打狗棒也不稀罕,还会要你这破竹棍?”
俞双林颤巍巍的扶住竹拐,语速极慢的道:“你果然就是那‘残煞星’暗夜殒,很好,很好,我正要找你,你自己送上门来,好极了!”接着抬起一根手指,沉声道:“这个人,交给我!”杖端突然隐现裂纹,向下扩散,紧接着传来清脆爆响,“啪”的一声裂为两截,不知者还倒他是难抑愤怒,发火震断了拐杖。众人见他意志坚定,亦不敢再上前相助,暗夜殒满脸厌恶,不屑道:“干什么?莫名其妙。”
江冽尘冷笑道:“废话,你要还有些自知之明,就别去东施效颦,沈世韵也是你能扮得出?这等奇才是世间罕见,绝非如你们所想中看不中用的寻常女子。”南宫雪听得一愣一愣,半晌调皮的眨眨眼,笑道:“怎么,你是在夸她?啊哟,我没听错吧?原来你除毒舌之外,也会夸人?”
武林中众多享誉已久的前辈均经他冷嘲热讽一通,贬损得一钱不值,而今听其言下之意,却似对韵妃娘娘颇为欣赏,还真想见识见识这位能令盟主大失常态,又得这狂妄魔头倍加推崇的奇女子。
江冽尘冷哼一声,道:“是又如何?我不过据实而论,单看对方作为,与其身份地位无关。她的一举一动,我尽皆了如指掌,以为躲在深宫中就没事?我早晚会捉了她出来,且看这场游戏究竟如何了局。”
胡为带头拍起了巴掌,上前几步,拱手作揖,笑道:“江少主说得精彩,小人真是今日才懂得了何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怪不得韵妃娘娘吩咐对您‘特别优待’。您与娘娘既是英雄惜英雄,何不到吟雪宫坐坐?促膝长谈,一笑泯恩仇,到时娘娘开心了,皇上龙颜大悦,赏小人升官发财,也给您封个王爷当当,咱们岂不是各全其美?江少主,您是想骑马呢,还是我给您找辆骡车?反正只消吩咐下来,说一小人从一,说二小人从二,无有不遵。”他搓着双手,上身前倾,满是讨好之色,这哪里是押解囚犯,反是以座上宾礼节相邀。
江冽尘未置可否,唇角微扬,淡淡一笑,胡为也忙咧开嘴笑得更欢。江冽尘终于开口道:“是她在求我见她,只派个跑腿传话的通报,有失诚意。另外要不要见,主权在我,何时闲来无事,不妨顺路去瞧瞧,消遣须臾,也可使得。”
胡为脸上笑容渐渐消失,腰板挺直,搓手的动作改为将指关节扳得咔咔作响,干巴巴的道:“江少主,你也别忒将自己当个人物,说话不能客气些?韵妃娘娘是什么身份,她开恩召见,这是无上的尊荣,你就该感激涕零,俯地叩谢。我们如今对你宽厚,是娘娘要亲手了结你这死敌,不想让你给人胡乱杀了。自己好好掂量清楚。”
楚梦琳心中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哼了一声道:“沈世韵是什么身份了?她在窑子里做歌伎之时,抚琴唱曲,任人可听,你看不起她旧日讨生活混饭吃的营生是怎地?富商豪贾只要给足银两,她也一律给足面子,不管让她做什么,都不成问题,江少主,哦?只是那些相貌平平的王孙公子同她一来二往,相安无事,你是怎么惹得这痴情怨女千里追杀啊?啧啧……”突然心有余悸,悄悄向李亦杰看去一眼,见他无何反应,这才放下了心。
胡为怒道:“大胆!”楚梦琳故作惧怯,道:“我可不敢跟你比大胆,韵妃娘娘让你将沉香院的姑娘杀得一个不留,你却抗旨不遵,私放院中的名花魁,该当何罪?”
一旁那将军面色一沉,冷冷的道:“胡为,这是怎么回事?”胡为额上沁出汗珠,总不能实说韵妃娘娘便是昔时沉香院头牌,赔着笑道:“卑职胆大包天,看那姑娘有些姿色,就将她金屋藏娇,欲纳其为妾。卑职回京后,担保立即将她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