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地底王陵一

楚梦琳心道:“你耍我是为了好玩,我不妨来败坏你的名声,那也是为了好玩。”将头一昂,道:“说对了,我不是个侍卫!我是豫亲王的人,是他重金雇来的杀手。没瞧见我就是随他进的宫?”那头领怒道:“胡说八道,王爷是皇亲国戚,同娘娘是一家人,为何行刺?”

楚梦琳道:“为了揽权夺势啊!你想,原本皇上即位之初,全无经验,处理政务均需摄政王兄弟扶持,可说他们便是名副其实的无冕之王。而今沈世韵偏要来横插一脚,干涉朝纲,皇上被她迷昏了头,对她十分信任,将愈多重权都交了给她,对王爷二人而言,这就似煮熟的鸭子飞了,气不气人?再说……再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沈世韵毕竟是汉人女子,万一她借助手中权势,暗中扭转乾坤,使江山易主,败在这样一个臭丫头手里,谁会心甘?唯有先斩后奏,将她除去,再慢慢规劝皇上,他总不能为着一个妃子,就将满朝文武统统杀光?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聪明人都要做的。你说是不是?”

另一名侍卫叫道:“乱讲,王爷可一句都没承认过,平日里参见娘娘,亦是礼敬有加,恪守臣子本分!”楚梦琳听他问得愚蠢,正中下怀,大声道:“对啊,犯了这种大罪,遮掩尚且不及,谁还会急着承认?好比你想谋杀顶头上司,难道还先去提醒他说‘喂,我要杀你啦,你快洗干净了脖子伸过来吧’?表面上越是装作诚惶诚恐,心里算计的则越是歹毒。有没有这回事?”

那侍卫诚惶诚恐的向头领道:“大……大人,卑职不敢……卑职绝无此意!”楚梦琳向他扬了扬下巴,耸耸肩,一副“被我说中”的神情。转而故作无奈之色,叹道:“你们口口声声逼我招供,现下我已招了,你们却又不信,那想让我交待是谁?奴才可不是傀儡,卖主求荣的事,又算不得什么稀罕。”

楚梦琳编造的这一套说辞,歪打正着说在了那头领的心坎上。暗想:“她分析得也有些道理,为了皇位,父子兄弟尚能反目。但这可是牵连甚广的重罪,一旦抖落出来,大家都得跟着遭殃。王爷纵有过错,当奴才的也得设法替他遮掩。”一念及此,掌心立即按住刀柄。

楚梦琳一见他目露凶光,当然猜穿其意,冷笑道:“我说,你们这些人可也真笨!不会动脑子想想,假如你们比我还厉害,王爷早该在你们中找人行刺了,又何须舍近求远,花重金雇我?”她所忌惮的唯有李亦杰一人,见他不在场,以她武功对付这群侍卫自是绰绰有余,倒也不是胡吹大气。

那头领心想她既有胆进宫行刺,必是有些本领,对能否将她拿下并无十足把握。另一名侍卫眼尖,低声禀道:“大人,就算这小子再强,好汉敌不过人多,咱们给他来个群起而攻之。而且他衣前染血,显然已经受伤不轻。”那头领仔细打量几眼,暗自窃喜。点了点头道:“小子,论单打独斗,算我们不是你对手,但你势单力孤,就别怪我们以多欺少。捉捕刺客,不用假惺惺讲究什么江湖道义。”

那侍卫正是楚梦琳所扮,先前胡为在客栈脱逃时,她也随着李亦杰紧追不舍,亲眼看到二人在陋巷中达成交易的全程经过。直到见李亦杰被胡为花言巧语诱骗下井,过了半天也没上来,心想这一回可是凶多吉少,壮着胆子到井边探头张望。

底端静悄悄的全无动静,倒也不敢贸然下井察看,唯有在大街上四处乱走,想碰碰运气,设法混入皇宫。无巧不巧正遇上吟雪宫的传旨侍卫,借着人群遮掩,暗中跟在他身后。到得亲王府,大门前只见得稀稀落落的几个侍卫,俱是神情不振,懒懒散散的东张西望。楚梦琳随意抛出几块石子,顺利引开他们注意,竟还真给她溜进了王府。

立在空荡荡的庭院内,心知自己盗走残影剑,闹这一手反身叛教,与父亲彻底决裂,已然无家可归。今后将何去何从,尚未形成清晰理念。遂想:“左右也是无聊,不如扮作侍卫来玩儿。”在拐角处一掌击晕一名落单侍卫,拖到假山后藏好,除下他衣衫换上。再于王府行走之时,则无须偷偷摸摸,也没人会来多看她一眼。

到得一处建筑及其辉宏的屋宇前,听到里间有个声音淡淡说道:“本王知道了,传令出去,待我更衣完毕,便随你去见娘娘。”本来楚梦琳不会多听,但这话音她却再熟悉不过,正是她每日惦念着的心上人多铎的声音。在此刻无依无靠间听来,心头无异于锣鼓重击,不自禁的阵阵泛酸。

究竟时隔多日,实有些难以置信,又或是不敢信以为真,只怕这一切不过是自己虚构出的幻影。当下转身躲在一根廊柱后,极力压抑住呼吸。没等多久,就见多铎从殿内大步走出,身后跟着零散几个侍卫。看到他侧脸才只一瞬,随即立刻转为背影,纵此一眼也直使她热泪盈眶,不暇细想,当即抬步跟在那群侍卫身后。

路上清晰的感到一颗心怦怦震个不停,剧烈之甚,几欲跃出胸膛。为免惹人起疑,一路上始终深埋着头,偶抬一眼,亦是怔怔望着他,痴迷不已,泪水充盈眼眶。不知几时踏进吟雪宫,因见厅堂宽敞整洁、装饰华丽,沈世韵端居主位,披金戴银,穿戴尤显贵气,竟甚有母仪天下的风姿。楚梦琳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恼恨,只想:“当日在摄政王府,如非我一念之仁,早将你大卸八块了,怎能得有今日?”

还未容她多想,又见沈世韵取出图纸请多铎参详。那正是她此番潜入英雄大会,九死一生所求的目标,得此良机,自是聚精会神的凝视思索,另一面耳朵也没闲置。不一会儿,却听话题转到断魂泪,接着又扯到自己身上,多铎神色从容的说出只将她当做玩物,所表现的种种情义不过逢场作戏等言。陡然如同晴空中炸响个焦雷,连日以来,这杀了她的头也要极力否认的真相,忽然就如此真实的展示在面前,剥开光鲜华丽的外壳,毫无保留的本质竟是这等丑恶。实令人难以设想,更有哪一刻的绝望再能与此相比。

但她虽满腔怨怼,对多铎始终柔情不减,沈世韵在旁幸灾乐祸,于此行为大加赞誉,楚梦琳即刻将恨意转移,认准沈世韵才是罪魁祸首。她作风本就偏属不计后果之列,行事但凭一己好恶,当场拔剑向沈世韵刺去,决意要杀她泄愤,也令她为这番胡言乱语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