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莹感到从脊梁蹿起一股寒气,不由退了几步,道:“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这……这都是你见不得光的秘密,为何……”
沈世韵声音极尽魅惑的道:“看来你还不算太笨,至少懂得耳朵长、舌头长的人往往命不长,因为每个凶手都知道,只有死人绝不会泄露消息。”故意顿了顿,看着贞莹全身阵阵颤栗,却仍要强装勇敢,以致面上肌肉不住抽搐的僵硬表情,似乎是一件极为赏心悦目的趣事。待将她吓得够了,才柔声道:“放心,本宫不会杀你灭口。你在我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与死人无异,绝无可能影响我的大计,我这才可以毫不顾虑的跟你说说真实想法,好比在跟一块石头说话。你便是去告密,也没人会相信,因为你的口碑已给自己毁了,得不到认同,真理也是谎言。此外还有一点,你处心积虑的刺探我,可说无所不用其极,手段偏又是如此荒唐可笑,现下本宫就将最大的把柄亲口说给你听了,你却不能告诉任何人,独自憋着,一定难受得要死。贞妃姊姊,你就慢慢享受这种滋味吧。”手指一碾,顿时将几片盛放得生机勃勃的花瓣摧残成了碎片,自她指缝间毫无生命力的飘洒下来。沈世韵欣赏着这一派凋败景象,眉目含笑的瞟着贞莹,好似向她示威一般。
贞莹气得几近暴跳如雷,行为不由理智掌控,失声狂笑道:“沈世韵,你以为你可以当一辈子的假好人?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看来你还没这份好运!回头看看身后,是谁来了?”沈世韵见她神情不似作伪,也平添几分慌张,满脸倨傲一扫而空,摆出温和可亲的笑容侧转身子。贞莹瞬间跨步上前,扭住她一条胳膊反压至背后,同时发掌径击她肩胛,真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贞莹幼年时也曾随武师学过几招格斗擒拿之术,略有小成,又趁对方心慌意乱,全未设防间偷袭,沈世韵经她一击之下,骤然失去重心,头与肩齐平的跌入了身旁一个小池塘中,溅起纷纷扬扬一层水花。那池塘是在御花园中特地开辟,种植了些花卉植物,盛放得甚是繁茂,作为一处观赏景致,塘倒并非极深,只是每及入秋后,水温便急剧下降。
贞莹见一击得逞,远比在背后放冷箭顺利得多,高兴得不住拍手,笑道:“你服不服输?再敢说什么基业不易撼动?还不是给我一推就倒?到底是谁可笑得可怜?嘿嘿,这还是你教我的,不做君子做小人,害人前不作提醒,我学得不赖吧?你就像那只教老虎学本领的猫,自作聪明留下一手,可爬树救不了你的命,最终仍是难逃虎口。你就在水里慢慢扑腾去吧,此地一向少有人经过……”
她连说数句,仍未见池塘中有何动静。通常人在落水后,由于求生本能,总会拼命挣扎,浮浮沉沉。但沈世韵却像是跌入池塘后立时溺死,平静的湖面毫无波纹涌动,连细小的气泡也不曾冒出。
贞莹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道:“你们这群人无不擅长做戏,尽是一丘之貉!这么说,那个李亦杰,也不是什么武林盟主,不过是你请来协助做戏的另一个骗子。”
沈世韵叹道:“你觉得他不像,是不是?哎,这一点你倒是跟本宫看法相同,也不知该为你庆幸,还是该为我悲哀。但他正是货真价实的武林盟主,否则,那种爱管闲事的讨厌家伙,谁耐烦跟他耗着?至于商谈满汉和解,我跟皇上说的话,也并非都是真理。”
贞莹叫道:“好哇,你这是承认跟那小子有私情了?”
沈世韵叹道:“看来要使笨人开窍,真不是一时半刻能办得到的。我刚跟你说了,我很讨厌他,哪有私情可结?不妨都同你明说,当初你视为珍宝的那幅画像,是我故意引你看到的。颜料是经采集诸多不同种类的花卉,挤出汁液调配而成,先一幅皇上的肖像会暂时沉淀,渗入纸内,外观透明,而再作出的过一段时间便会自行消散,有趣得很,正可为使第一层墨迹显形的药水。其实原不用这般麻烦,只须另画一幅,在相同位置也用磷粉做上记号就是,但我顾虑你拿到后会重新打开查验,没想你如此盲目自信,倒是我将你设想的过于谨慎了。那一晚吟雪宫守备空虚,是为防止你给阵势吓破了胆,才预先吩咐侍卫们各去歇息,又担心你没法子静悄悄的破门而入,因将门户大开。你看,为令偷画的小贼成功得手,我可帮了不少忙,到时你要论功行赏,可有本宫的一份?”
贞莹咬牙切齿的道:“你设好了圈套等我来钻,为求陷害更无计不施,还敢说是帮忙?”
沈世韵笑道:“本宫说错了?我所做的正是为应和你的圈套,将计就计,你要是不跳进来,就当是我在唱独角戏,没碍着什么人吧?本宫做事向来天衣无缝,岂会给旁人捉住把柄?若是碰巧被你撞着,不是你运气好,而是我故意漏给你捉的,怨你太高估自己,又太低估了我。我在深宫中步步为营,牺牲了最珍视的感情,抛弃了安逸的生活,颠覆了传统的道义,踏着鲜血荆棘,艰难前行,好不容易才取得了今日的权势和地位,又怎是单凭你蝼蚁飞灰之力所能轻易撼动?仰仗着亲族是朝廷高官,没听过万贯家财也会坐吃山空?一旦顶梁柱倒了,还剩得些什么?哦,我也忘了,你没有本事,毕竟还有你姊姊,她的勾引功夫不比窑子里的姑娘差,不过等到人老珠黄,就不值钱了,因此你们董鄂氏一族要想大捞一笔,还得赶在前头。”
贞莹怒道:“沈世韵,你整日笔墨丹青,我看是把墨水当滋补,全喝下肚了,还会不会说人话?懂不懂‘廉耻’二字怎么写?你……你以为有皇上宠着,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以为本宫不敢教训你?”高扬起巴掌,气愤得手腕不住颤动,作势欲挥。就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却是沈世韵抬起手,透过她肘臂间空隙,快速无比的抽了贞莹一耳光,这一记扇得又快又狠,事先连半分预兆也未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