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二十五之十三

这番话若是在一对情侣间说出,原是十分感人的誓言,但南宫雪听在耳里,只是阵阵反胃,道:“这些话你张口就来,对谁都可以随便说说,是不是?假如以后召开一个‘狗熊大会’,选举最无耻的盟主,那个位子你称第二,没人敢再称第一。”陆黔笑道:“不管是哪方面都好,只要在你心里能有我一份独一无二的地位,我就很开心了。”笑了一阵又正色道:“你想参与作战,李亦杰会答应么?”

南宫雪笑容也僵了僵,道:“师兄……会听我的。就算他实在不答应,我纵然女扮男装,也定要跟去。”

她在陆黔面前强充信心十足,实际上也没多少把握。李亦杰并不爱她,对她却另有一份兄妹间的关怀,绝不致任由她遭遇险境而坐视不管。进攻总舵的计划虽已设定周全,可谁都不敢保证真能不出意外,李亦杰身为盟主,义不容辞,却一定会以途中凶险为由,阻止她同行。

师兄温和敦厚,也是个说一不二的倔脾气,凡事一经他认准,旁人再如何声泪俱下的苦苦哀求,也没法说服他。自语道:“我到底该不该去跟他商量?如果不经他允许,私自改装随行,事后他知道,定会生一场大气。可要是跟他说了,他当时反对,又知道我不会死心,出行时就会对各将士详加盘察,这是先提醒他有了警惕,更不易蒙混过关……”

南宫雪这一边内心激烈交战,陆黔哪里想得到这许多,兴致勃勃地道:“还是别去了,李亦杰这小子别的不成,说到扫人兴致的能耐,却是绝顶一流。一定刚开口就给你一句‘不行’,少不了再说教一大通,咱们别去讨那没趣,还是直接扮男装的好。他以后再发现,你反正已是去过了,木已成舟,船也跑得没影儿啦,他再生气又能怎地?总不会像孟老儿一样,也关你终生面壁吧?说起男装我可有经验,你扮成男人以后,上至举手,下至投足,包括行路时各种姿势,我都可以教给你,一定让你露不出丁点破绽。这也是有备无患,其实用不着那么麻烦,李亦杰到时候根本不会看你,要知他自身还难保呢……”

陆黔口沫横飞的说了一大长串话,南宫雪听进的却只有最后一句,急道:“你说什么?什么师兄自身难保?”

陆黔见她终于有了反应,虽说是因为李亦杰,心中难免吃味,还是津津乐道的给她解释道:“多种原因,逼得李亦杰这次非拿出点成绩不可。他这盟主位子岌岌可危,此番大家听他指挥,绝不是他多有能力,而是对付魔教,须得有个领头羊,才能将散沙般的各门各派聚为一心。李亦杰即使不济,这当口不宜内乱,只好让他勉强充当。他要是还想保住地位,就得立下首功,而且担着韵贵妃一层关系,李亦杰为讨她欢心,还得按原计划行事。第三,你还真的相信暗夜殒胡吹大气,以为他能杀得了江冽尘?不仅是我不信,到场众人中,你只要能给我找出一个相信的,我就算佩服你。之所以答应他的要求,只是想让他先去送死而已。同是魔教妖人,残杀了正道多少条人命,一句投降就想抵过?再推下来,武功最好的就是李亦杰,这注定的血战,他想赖都赖不掉。你看好了,李亦杰到时定会花下力气狠拼,勇往直前的冲在最先。我们么,跟在他后边看看热闹,时不时的呐喊助威几句,也就对得起他了。”

南宫雪泫然欲泣,摆在李亦杰眼前的情势确实严峻,但她最担心的却不在此。要说起定须随行的更大原因,还是想尽力劝说江冽尘与暗夜殒,化解两人间的仇恨,避免一场生死相博。这原因不敢向陆黔提及,连想也不敢专心去想,总觉得一旦承认这念头,对师兄就是种背叛。可内心某处每念及此,总有个地方在一跳一跳的疼。

程嘉华笑道:“对啊,你要做个反省了,女孩子是不大会喜欢卑鄙的男人,尤其像我弟妹这般的正派子弟……”陆黔忍无可忍,从程嘉华上前搭话至今,便只是在一旁不断讥嘲,怒道:“我再怎么卑鄙,也比你这两面三刀的墙头草好些!你去死吧!”一拳以雷轰之势挥出,直击程嘉华面门,满拟是将他击得远远飞出,力道甚巨。南宫雪看得心惊胆战,叫道:“不要……”

程嘉华对战经验本就稀缺,更没想到陆黔言笑之间会突然出手,眼看着拳头砸向自己,吓得呆了,不知不觉双眼紧闭,竟是不知避让。等了许久,仍没等到料想中的剧痛,迟疑的张眼望去,只见陆黔一拳偏了方位,从自己耳下挥过,两相也是互无摩擦。

程嘉华正自惊疑不定,不解他弄什么玄虚。陆黔却先向一旁作揖道:“殒大人,您还没去休息?我……我这可不是真想打程少爷,只是在跟他闹着玩呢,您明察秋毫,可别为此惩罚我啊。”程嘉华也侧转过身行礼,唤道:“师父。”

暗夜殒神色仍是一如既往地冰冷,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的道:“有什么好玩了?”陆黔忙道:“是,是,没什么好玩,身份有别,我也不配跟他玩。”

暗夜殒冷冷道:“你心里一定又在大骂我多管闲事,是不是?你如果真想打他,我也没意见,只要别让我看到。”他每说一句,陆黔就点头哈腰的说一句“不敢”,又道:“小人怎敢对令高足不敬?我……我绝不敢打他,只是跟他多亲近亲近,让小人也好更长进些,这总可以吧?”心里却想:“我不骂你,又该骂谁去?你坏过我几次好事了?以前真没看出,你也这么婆婆妈妈。”

暗夜殒道:“多说无益。嘉华,你还不走么?跟这两个啰嗦什么?”

程嘉华笑道:“师父,这一点陆贤弟倒没说谎,我跟他们是旧识,别后繁絮,一言难尽,这就忍不住上前叙叙旧。陆贤弟是个动口不动手的君子,他不会对我怎样的。”暗夜殒道:“那也够了。”并不回头,径向前大步行去。

暗夜殒说这几句话,自始至终没向南宫雪看过一眼,好似眼里从来就没有她这个人。南宫雪心中一阵莫名失落,回想曾经同行时的亲密时光早已远去,甚至就像并未发生过一般,此时的他又变得那么高不可攀。推想抵达华山前夜,自己在山谷中打过他一耳光,或也使他自尊受辱,两人原有误会,尚未澄清。刻意忽视着他的冷漠,叫道:“暗夜殒!你先别走,我……我有话跟你说!”

陆黔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雪儿,你别再招惹他……”南宫雪愤然挥腕,一把将他甩开,焦灼的目光只望着暗夜殒。

暗夜殒听得她喊声,停下了脚步,仍未转身,余光扫向身后,隐约看到她满脸泪痕的凄惨神情。而以两者所站角度,她却无法看到自己眼神。心里平白安定许多,淡淡说道:“我不想破坏你们的风花雪月。”这话刚出口,就见南宫雪身子剧烈一颤,掉下几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