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全力相助,最后寻得了断情殇与丧心魄,他也得了残影剑、断魂泪、索命斩。那学徒也在暗中留心,他此时身份不比往常,要查一人来历那是易如反掌。但结果却令他大吃一惊,那姑娘另有个失散多年的姊姊,还是当时的大明公主,这还不算什么,那公主却和她爱上了同一个人,并为他找到了绝音琴和七煞诀。如此算来,七煞等于已然集齐。
那学徒气不过,贝勒爷不能全心对这姑娘,家里还有三妻四妾,又要同那公主相恋,甚至还跟她有了一个儿子!他为自己心爱的姑娘抱不平,以一番精妙布署,使那两姊妹各怀担忧,不知让他集齐宝物是好是歹,都各自瞒了下来。那学徒很是高兴,这只是计划的第一步,他要得到意中人,还得彻底除掉对手才成。阿弥陀佛,一念之差,以至于斯也!
在此以后,他表面一如往常,仍是和这两人熟络,以便探听些顶机密的情报,又将那贝勒爷战时策略,兵力,通过多种手段,通报给他的兄长得知。本来此人雄才大略,能力未必就低过他的兄长,可人家预先有了提防,情况自是大不相同。
后来他走投无路,只好仍然归顺兄长,却遭囚禁,不久即被暗中处死。那学徒知道后,实是欢喜无限。可是他这一死,那位姑娘的心似乎也随着他去了。她曾用尽心血,在后金故都的地底为他建造了一座陵墓,在他死后,将他葬入其中。
那位大明公主将七煞诀封存在一本古籍中,与断魂泪一起传给了他的儿子。这本来是个秘密,那孩子刚一出生,为保全他性命,两人就将他与兄长之子调换,随后只身前往陵墓,就带了一把绝音琴,与他合穴而葬。
那学徒心爱的姑娘,也是痛不欲生,将这些仇恨留书玉璧,设法叫那两人的儿子长大后为父报仇,叙述中难免过誉了那位贝勒爷。她以最为隐秘的方式留下了线索,又将可供解谜的纸张与丧心魄一起交给那学徒,嘱托他等那孩子成年后,将这两样东西设法交给他,随后孤身远走。
那学徒费尽心机,却仍是无法与她厮守,积怒之下,就想带着证物去寻那贝勒爷的兄长,将王陵的秘密告诉他,再利用他遣人挖开陵墓,拖出尸首……即使死了,也不让他安稳……罪过,罪过。
他带着两件证物,本来已经走到半途,忽有线人来报,那位姑娘到了云南苗疆,以断情殇……那,本是剧毒……她的双眼盲了。她说道,长久以来,自己便是太过聪明,对世间看得太明晰,才会产生今日的悲哀,如若当初便不助长他的野心,未必会累他丧命。
七煞至宝,几乎大半是靠她帮忙才收集来的,如果她能够迟钝些,做不成这些大事,或许反得喜乐,那她宁可再也不要看见……那双眼睛,那双世间最美丽的眼睛,有如幽水寒潭一般的瞳眸,看人时总流露出温柔的笑靥,却是永远失去了它们的神采……
她和五毒教的教主交情甚好,失明后也寄居在此,虽也得到了这些苗族女子的细心照料,可她们自身尚有大业未竟,也不能整日陪她,再及常年与毒物为伍……再过不了多久,那位仙女般聪明美好的姑娘,她还那么年轻,就……就离开了这世间……
通禅一怔,没想他竟会拿此事来取笑自己,叹道:“惭愧,惭愧,江施主所说不错。旁人都谬赞老纳佛法高深,然唯我自知,那些佛经是读得越来越糊涂了。出家不是放下了尘世纠葛,却是单为逃避。唉,世间之事,爱恨离别,往往是因一个情字而起。老衲法名虽为通禅,但那禅道至理,最多是摸到皮毛,入了点门道,如何敢说是精通?然而便是这‘通’之一字,想要理会,又谈何容易?”
江冽尘冷冷道:“那么大师的法号,是否该改一改了?”就改成“狗屁不通”便了。这话他敢向任何一位“通”字辈的高僧说起,但对着通禅大师,不知何故,总不敢稍失礼数。
通禅却未动怒,道:“七煞至宝听似神奇,其实除了不断膨胀的贪欲,以及连续不停的流血仇杀,并不能真正给人带来任何好处。二位如不嫌弃,老衲想给你们说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定能有所教益。”江冽尘道:“还是免了,本座一向不喜欢听故事。”通禅道:“老衲平时也实非多话之人,或是连年苦闷,近来碰到了你们,就总想让人多陪我说说话。”
江冽尘冷哼道:“你若肯许诺稍后将丧心魄拱手献上,莫说是一个故事,十个我也耐心听你讲。”
通禅不置可否,道:“听完之后,是否还要它,就凭你们自己的考量了。有些东西固是宝物,实则亦是祸胎。
早在明朝未亡前,京城有一个出身贫贱的小学徒,幼年丧母,父亲又是个赌徒,将家中财产输得精光,每不如意,就常常鞭打他。后来父亲也被找上门来的债主殴打致死,他就成天在街上流浪,饥一顿,饱一顿,靠着仅有的一点纳鞋底手艺,勉强度日。
他工作勤恳,但上门来的客人仗着财大气粗,瞧不起这乞丐一般的小孩,时常言笑戏弄,少不了几顿毒打。这些也罢了,每次补好的鞋子,客人还要吹毛求疵,嚷嚷着要赖掉那几文钱。
当时已近乱世,有不少草莽英雄起义谋反,可他连半点武功也不会,便是想去投靠,也不会有人收留。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年,那天还是个冬日的大雪夜,雪从没下过那么大。他买不起一个馒头,又饿又冷,昏倒在路边,只道这次是要死了,不过也好,什么俗世烦恼都与自己再无关联了。
可昏迷中,似乎还有双温柔的手轻拍着他,呼唤着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明媚清丽的少女蹲在面前,他从来也没见过这么美貌的姑娘,一时看的呆了,恍若已不在人世,还当自己死了,魂归天国,眼前所见的是仙女呢。
那少女看他清醒,面有喜色,原来是她用一碗热粥救了他性命,随后又带他去裁缝铺里做了几件新衣裳换上。他这几年,打也挨过,骂也挨过,可就是没体会过一点温情,那位姑娘与他非亲非故,却能这样待他,那时他心里就深深刻下了这姑娘,注定再也不会忘记。
那位姑娘似乎在京城中有些事要办,久久逗留不去,也是在她的帮助下,那小学徒才支起了一个摊贩,可以做起小本经营来了。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稔了,并互通姓名,成了好朋友。有时那位姑娘托他帮些忙,即使是鸡毛蒜皮之事,他也无不当成天大的事来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