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二十八之六

李亦杰满头雾水,奇道:“我又没想过要争皇位,怎会让你去做第二个穆前辈?”南宫雪道:“你虽然是不想,可有人……”终是欲言又止,心里还藏了半截没说完的话:可有人却是渴慕已久,将来若是沈世韵篡权失败,按罪论处,你也如永安公主一般,自愿来与她合葬。到时我就像穆前辈,无怨无悔的给你们建造墓室,最终成全了你二人,自己却被排斥在外。想着不禁心痛如绞。

程嘉华最看重南宫雪的原就是她那一份率性洒脱,目睹她因李亦杰如此大受折磨,对方却又无动于衷,实在瞧不过眼,冷哼一声打断两人缠绵,道:“刘掌门,依您看来,那索命斩是藏在何处?”一边警惕的打量着整间大殿,提防着隐蔽处暗伏凶险机关,待要将这一群不知天高地厚,闯入地宫打扰墓主安宁的小贼推入地狱。

刘慕剑轻捋着白须,慢条斯理的道:“老夫曾听闻,数月前韵贵妃亲自到此,将整个古墓地宫走了一遍,也翻了一遍,仍是未能找到索命斩。不知穆女侠是不愿此宝重现于世呢,还是借此考较众人,是否有资格继承庄亲王遗物。但既说试炼,总得有道可通,现在咱们却是连敌人影儿也没见着一个,总不成要将这墓道中的砖土一块一块都拆了下来?那也未免,太过麻烦了。”

南宫雪冷笑道:“穆前辈既要藏宝,那正是要藏得谁也寻不出来才好,只怕她是巴不得让盗墓贼麻烦。越是麻烦,盗走宝物的可能也就越低,难道你还要她开门迎盗么?若是嫌繁择简,连一点力气也不肯出,还何苦来争那七煞至宝?既已选择了走下这条地道,原就该是怀有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冥殿中机关重重,那是谁都知道的,待会儿还会有什么危险,就不是我能说得清了。刘师伯虑事,若只从省力一途着手,那不如趁着现在还来得及,就尽早离开,到外头去坐等好处,岂非正中您下怀?师伯年事已高,大可再去多享几年清福,没必要为一件宝物,就把性命交待在这儿。”

她对于刘慕剑先前疑心病大发,简直将两人当做十恶不赦的凶徒,百般防范一事,使得她自尊受辱,心里总是存有老大芥蒂。只觉刘慕剑仅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却还要执著于眼前利益,无耻贪婪,对他极为鄙夷,因此话锋咄咄逼人,再不存以往对师伯的敬重之意。但这也仅是导火索其一,想到李亦杰对沈世韵一片情意,自己永远被排除在外,为此忧心伤怀,这才一时克制不住,言辞愤慨。

刘慕剑苦笑道:“老夫才说了几句话,怎么就换来南宫师侄长篇大论的教训我?咱们现在,难道不该同心协力,先找出索命斩再说?老夫年事已高,这一生的福也享够了,可你们几位年岁尚轻,前途无量,要把命搁在这儿,那才更是可惜。”

程嘉华道:“是啊,要是早早就怀必死之心,反正人皆有一死,那我们还忙什么?做什么?就算阻止了江魔头,那些百姓将来也早晚要死的,早死迟死,最终是没什么分别。那不如大家什么也别做,一齐躺下来等死便了。既然有意为之,就要抱‘势在必得’之念。咱们一起进来,那就一起出去,一个都不许死。我相信你不是那么容易服输的人,别教我轻视你。”

南宫雪一怔,竟觉自己一番慷慨陈词倒给他比下去了。那刘慕剑言辞固是虚伪,但要寻索命斩,也不是为他而寻,本是没必要受他影响。而为儿女私情赌那一口气,在天下大事面前,就更显得小家子气。做了个深呼吸,轻轻点头。

李亦杰仍想极力辩解,道:“在下到此,全为追赶我两个……两个朋友而来,他二人才是那自私自利之徒。”程嘉华冷笑道:“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私自利之人,便交得自私自利的朋友!”

南宫雪怒道:“程公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枉我一直以为你通晓事理,却不料也是泛泛之众!就为争一时意气,要大家都僵持在这儿,等有人混水摸鱼得了索命斩,又敌不过江冽尘那魔头,咱们做这一切,那还有何意义?说什么扯谎骗人,单为蒙你们,创下如许阵仗,何必,何苦!你们的面子,就真有那么大?如今天下危难当头,不思齐心协力,共抗忧患,反来落井下石,到最后大家闹得个同归于尽,你就欢喜了?倒要问问你们是何居心!”

程嘉华讷讷道:“我……我……”他本来口舌极是灵便,但给南宫雪一顿斥责,竟是涨得满脸通红,手臂捏着另一管空空的衣袖,垂下头不言语了。

李亦杰得南宫雪声援,气势大增,昂头直视着刘慕剑,道:“师伯,小侄诚心为众位设想,所行所为,无一是出于私心,光明磊落,没什么鬼不鬼的!你们执意要跟,这秘道也不是我家买下的,自是人人可走。但要是遇到危险,就别来怪我李亦杰,事前没有提醒你们。”

刘慕剑微笑道:“这是自然。若是独个儿粗心大意,也只有自吞苦果,去怪你李盟主干么?那不成了是非不分?再说我已将弟子分为两路,一队去走昭宗祠底的通道,一队随着我走这边。”南宫雪冷笑道:“刘师伯的是非,倒是分明得很啊。”刘慕剑报以淡淡一笑。南宫雪哼了一声,偏开视线。

李亦杰道:“如此,各自当心。”说着衣袖一展,便要向秘道中跨入。

刘慕剑道:“且慢,李盟主,您走在前面,本来也是无可,无不可。但这秘道老朽今日还是第一次来,前方情形全然不知,若是李盟主怀有二心,走到半途,突然转过身来这么一掌……嘿嘿,我这几根老骨头,只怕是顶不住啊。因此老夫斗胆请求走在盟主之前,虽说以身份论来,有些与理不合,但情况时时生变,咱们也不能被那些老古董的条条框框给限定死了,您说是不?”

李亦杰心中不悦,冷哼道:“要我走在你后面,我还是可以对着您后心‘来这么一掌’,你也是防不胜防。”刘慕剑道:“是啊,你肯承认,那就好了。李盟主若是有心加害,老朽也是没法子的。”李亦杰直气得七窍生烟,正色道:“刘师伯,别说在下绝不会泯灭良知,妄顾伦常;就算真要动手,我也绝不屑在背地里放冷箭害人,您尽可放心。”

南宫雪想到刘慕剑曾带领黄山派弟子在客栈中暗使迷香偷袭之事,冷笑道:“是啊,刘师伯虽贵为掌门,却也不要以为天下间只一个黄山派。任何人做事,也是都得依着黄山派的作风。”这话言辞尖锐,外人听不出所以然,只有身经其境者才知,南宫雪表面讥讽黄山派,实则矛头直指刘慕剑,果然气得他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