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杰哼了一声,心道:“原来你还记得,我‘也’受了伤。”甩开她扯住衣袖的手,纵身跃下。
他原已做好了中途多次换气的准备,然而却是出人意料,几乎刚一跃出,双脚便已踩上实地。这洞并不深,踏在地面,头顶与洞口大致齐平。只因在上方光线昏暗,看不清洞中如何,才生出无底深洞之疑。又在地上用力跺了几脚,挥手在四壁击打,确认并无机关。这才仰起头叫道:“雪儿,你……你们……下来吧!这里很安全!”
忽然脑中冒出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如果不再招呼他们,我自己掉头就走,先去取到索命斩再转去会合,那又怎样?反正师妹不愿让程公子冒险,做哥哥的该当保护妹妹,危险就让我一个人挡着好了。”
随即又想:“李亦杰,你是怎么回事?一个暗夜殒不够,现在为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便又来怀疑雪儿?她是怎样的为人,难道你还不清楚?你的脑子里,每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当真该打!该打!”一边握紧拳头,在自己头上击打。
咚咚几声响过后,一个柔和如水的声音讶道:“师兄,你在做什么?”接着两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拳头,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自己?”面前之人正是南宫雪,此时微薄光线下,她的面容平添几分柔和,映照得更是如梦如幻。李亦杰一时间看得痴了,反握住她软绵绵的手掌,真盼时间静止,或是就这样与她一辈子厮守在这黑沉沉的洞底。
气氛正自一片大好,程嘉华声音忽然响起,语调油腻腻的笑道:“我想,李盟主大概是觉得他太聪明了,有碍旁人立身处世,因此想要将自己敲得笨些,才能融入大伙儿之间,不知我说得对不对?”南宫雪嗔道:“你啊,就是胡说八道。好的不学,尽跟你那个师父学油嘴滑舌。”
李亦杰听了更是不快,昏暗光线中见他们两手正牵在一起,脸色立刻又黑了几层,一言不发的拉起南宫雪另一只手,转身向前走去。耳边听到南宫雪向程嘉华笑道:“我师兄这个人啊,说风就是雨的,老是这样……”心里便有一股无名火蹭蹭直冒。
走了一段路,心头忽如擂鼓重捶:“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又在吃师妹的醋么?难道我口口声声劝她放弃我,再找个好人家,都是讲假的?难道我心里毕竟还是舍不得她的?不……不……陆黔说得不错,我不爱她,却想霸占着她,莫非……我是下意识地将她当做韵儿的替身?我……我怎可如此卑鄙!”
此时只剩下一个念头,就算不爱南宫雪,也不能再欺骗她,给她虚假的希望,她是自己的师妹,是自己应该保护的可爱小妹妹,绝不是给他治疗情感创伤的工具。一想到这里,立即甩手放开南宫雪,加快脚步前行。
南宫雪正与程嘉华有说有笑,手里突然一空,见到李亦杰绝尘远去的背影,似乎心里也被挖去了一块,空洞洞的滴血。
李亦杰注意到南宫雪忽然不在身边,四顾一张,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连忙奔上前去,道:“雪儿,你在做什么?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程嘉华也跟了过来,道:“是啊,你尽管开口就是了,不用客气的。”
南宫雪本想拒绝,转念一想,自己搬动棺盖万一有个不慎,磕碰了玉棺,反而显到不敬。微微一笑,道:“师兄,就麻烦你和程公子帮我把棺盖抬回去好么?咱们闯进古墓已经不该,就别再惊扰王爷清静。无可奈何下所犯罪孽,即使王爷能谅解,咱们也该设法补偿一二……”
李亦杰和程嘉华没等她说完,就先异口同声的应道:“好。”接着倒像约定好一般,相互对视一眼,又状若无事的转开目光,去搬棺盖。在两人合力下,完成得极是轻松,没一会儿就将棺材恢复了原状。李亦杰拍拍手,扑落刚才沾上的灰尘,笑道:“这回好了,王爷可不会再迁怒我们啦。”
南宫雪面容僵硬的扯开一笑,道:“慢点,师兄……还得请你们将这尊玉棺逆时针推转一百零八度。”
李亦杰一怔,道:“这……这是干什么?那不大好吧,挪动棺椁位置,同样是对王爷不敬啊,咱们还是别多此一举,快点找索命斩要紧。”南宫雪道:“师兄,你我相识多年,该知道我是不会无理取闹的。此事你信我,我自有分寸,就算有任何责任,都由我担着就是。”
李亦杰半信半疑,但想师妹向来稳重,从不会耍小孩子脾气,也只得照她说的办。两人刚将玉棺推动,就见棺底的地面现出了条缝隙。推动越多,缝隙开口也就越大,最后竟出现了个能容一人钻入的洞穴。李亦杰是做梦也没能想到还有这一道机关,赞道:“可真神了,雪儿,你怎么知道这个秘密?”南宫雪微笑不答。
程嘉华急于在南宫雪面前出风头,还没等她开口,抢先道:“那有什么好奇怪的?一定是在棺盖上有些古怪,是不是?”
南宫雪应道:“不错,穆前辈也是煞费苦心。来者若一心贪求七煞,开棺后两眼必是只盯紧棺内,也就会中了假宝物的圈套。唯有那些心地仁善,记着替王爷合拢棺盖之人,才能得窥此中玄机。这也算是善有善报了吧。”
李亦杰叹道:“原来还有这许多复杂,穆前辈算无遗策,真乃巾帼不让须眉,连我也要佩服她了。那么去走一走这条秘道,就能找到索命斩了?”南宫雪道:“不会有那么简单,但的确是穆前辈所授意,咱们也只好接下了。”程嘉华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盟主洪福齐天,咱们一定能得手的。”
南宫雪向洞穴望了一眼,柔声劝道:“程公子,这古墓中处处是机关,秘道之下,又不知有多少凶险。你身上有伤,就在这里好生静养,待我和师兄快些取了索命斩,就上来找你,好不好?”
程嘉华脱口道:“不要!雪,我也跟你们一起去,我不会成为累赘的!”那“师娘”之称只在陆黔面前才叫,是绕了弯子的讨好他。以前称弟妹也算了,但没哪个人与年龄相近的女子接触时,甘愿平白比她矮了一辈。因此程嘉华突然改口,南宫雪倒未觉有异,再则她厌烦与陆黔有所牵扯,本就对那“师娘”称呼有所不满。可只称一字,又似太过亲密,两人间好像也没熟到那种程度。脸上难以察觉的一红,道:“程公子你……还是叫我阿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