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雪再也忍不住,冲上前从身后紧紧抱住李亦杰,将脸颊贴在他仍不断颤抖的背脊上,道:“师兄……求求你,冷静下来,好不好?”
陆黔叫道:“雪儿,回来啊!他神志不清,会伤到你的!”程嘉璇道:“李盟主是不能牵动内力的人啊,却要这么勉强,那不是存心造害自己身子?”这话她听陆黔说得多了,学起来也似模似样。
南宫雪哭道:“不会的,就算他暂时神志不清,也还是我的师兄,我相信他仍有本能意识,他不会伤我的。”说着将李亦杰抱得更紧。陆黔叹口气,走上前想将她拉开。
李亦杰僵直的身子终于软了下来,面上狂烈的狰狞之色逐渐消退,满头满脸遍布的都是汗水,喃喃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南宫雪大喜,道:“师兄,你已醒过来了么?”李亦杰茫然点了点头,看看面前仍在烟尘中崩裂的石块,惊道:“这……这是……”陆黔没好气的道:“亏得你还能问出口。刚才你突然发了疯,这里也是被你一掌击垮的。别的我不管,可别像上次在王陵那样,现在连这座山洞也要弄塌了?”
李亦杰疑惑道:“我……我也不知道啊。刚才我只是感觉体内有一股强大内力乱窜,就想能尽快将它散发出来?哎,说也真怪,以前我总是设法压制,可从没想过主动宣泄,不过现在,舒服多了。我……我没伤到你们吧?”
陆黔冷笑道:“凭你那点花架子,就算是发了疯,武功也不会凭空冒出,还想伤得到我?”本待再说,南宫雪摇了摇头,泪光闪烁的道:“什么都别再想啦,你能平安无事,就是最好。”
忽听程嘉璇在一旁尖声惨叫,声音凄厉。陆黔不耐道:“小丫头片子,你让我们消停一会儿成不成?一惊一乍的干什么了?”
程嘉璇叫道:“不是啊,这面墙壁后边……啊!有骷髅!”陆黔道:“叫什么啊?你是上辈子没见过骷髅,还是怎么着?李盟主啊,不会是有个人正躲在墙内练功,被你一掌震成了骷髅吧?”李亦杰哭笑不得,道:“要是有这么厉害,我还会打不过江冽尘?”
南宫雪道:“别吵啦,咱们就一起过去看看。”她在一个时辰间经受连番大骇,最终都是有惊无险,心怀大畅。只要两人都能好端端的陪在她身边,就千好万好,还怕什么骷髅?
陆黔道:“不明白啊?那你就自己慢慢想去。想得出是最好,想不出也没办法。”南宫雪叹道:“算啦,是我一时鬼迷心窍犯了错,就算无法承担,难道连承认的勇气也没有?不必再帮我隐瞒啦,你告诉她就是。”
陆黔道:“雪儿目前为止,你听好了,只是‘目前为止’,心里只有她师兄一个,总担心他有任何危险,坐在树下怕他被树叶砸碎了头,走在路上又会被石子硌破了脚。那要怎么办呢?总得设法保护他啊。可是直肠子的人往往一条道走到底,即使明知你对他好,心存感激是一回事,照办与否又是另一回事,咱们在山洞里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水源,可谁知其中有无毒质?她不想让师兄喝,要是直接劝他,这个一根筋定要摆摆手说‘没事,没事’,她劝也劝不住。所以‘万般无奈之际,才出此下策’,哈,又是这句老生常谈,就想利用我来试试,水中毒性有无。没想到吧,高尚无比的南宫女侠也会有这样自私的一面……不过我还是喜欢。”
他前几句均是冷静分析,南宫雪在旁听得面红耳赤,但事情又偏偏确是自己所为,就算要辩驳,可也无从说起。最后一句却又恢复了本来的腔调,向她戏谑调情。此情此景,她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原确是希望再与陆黔做回朋友,就怕他记仇不肯原谅,但等一切如常时,她却再次不知所措起来。
李亦杰打圆场道:“好了,毕竟这水没毒,对我们是一件好事。大家就不要再争了。”一口将筒中的水喝干,又在塘中连舀几次,分给南宫雪和程嘉璇喝了。几人发干的喉咙蓦然得到滋润,只觉一阵清凉流遍全身,入口果是十分甘甜,毫无异味。
多日未进饮食,喝这一丁点哪能过瘾,反而是将沉寂下去的口渴全勾了起来。到最后不耐再用竹筒装取,直接用双手捧起水来,大口大口的喝下。不一会儿工夫,便各自灌了个水饱。这时才觉肚里胀得极不舒服,也不再避讳,就地躺下,调动几口呼吸,似乎身上疲乏尽消,神清气爽。
这么躺得少时,谁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亦杰忽感身上一阵发热,有如是一个火球在体内爆开,那一股真气重新蹿起,在五脏六腑间到处激荡。
以前每逢着这时节,越是运功压制,就反而痛得越厉害,倒是顺其自然,躁动一阵子即会自行止息。每次发作时痛不欲生,可来得快,去得也快,受不到多少痛苦。何况已摸到规律,只要不牵动内力,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多年无事。不过在前几天强行运功,时感勉强,或许正因于此,才害得旧伤复发。
起初不愿惊动南宫雪等人,大家也都疲累得很了,没必要为他费神,一直极力隐忍着。但这次却与以往有所不同,那热流都蹿上了脑袋,太阳穴突突跳动,状况仍无分毫改善,前几次即使痛得冷汗直流,也从未经过如此严重之时。心里仍想着支撑,身体意识却不再受自己掌控,在地上打起滚来,以头抢地,胃里鼓胀的水更闹得阵阵烦恶欲呕,肚子也连带着疼了起来。
最难熬的还是周身燥热,好像所处之地不是岩洞,而是个大火炉,要么也是个火山岩浆之畔。一股股真气反复流转,激得头发几乎根根倒竖,五官扭曲得变了形。四肢剧烈挣扎,一会儿双手抱头,一会儿捶打胸膛,动作之大,简直使人怀疑下一刻就将从臂端脱落下来。
南宫雪惊道:“师兄……师兄?你……这是怎么啦?”她虽也跟着躺在地上,但动作仍然颇为矜持。同时小心的将头歪到一边,悄悄观察着李亦杰。待见他面上神色痛苦,已想开口询问,但想到他不愿让自己担心,便不能令他这片苦心白费。殊不知李亦杰受着身上折磨,南宫雪心里却也是大受折磨。
李亦杰终于没能压住那一股戾气,痛得长声惨呼起来。南宫雪一向了解这师兄,自小好强,不管受再多苦楚,在人前也不会叫一声痛。今天失态至此,想来是承受着最为惨重的酷刑。心痛的奔上前,就近看李亦杰现在的模样与陆黔“毒发”时何等相似,急道:“师兄,他吓过我还不够,连你也要装来骗我么?你起来啊,别装啦!否则,否则我就再也不睬你们了!”
她口上说着狠话,心里却实在盼望师兄也是假装的,到时同他笑骂几句,就算了账。等了会儿不闻回应,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起转来,道:“师兄……师兄呵,我承认你装得比他更像,好不好?你知道我……我是经不起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