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黔催促道:“快点啊,趁着你还有力气动手。我知道她对你恩同再造,不过你想报恩,最好的路子还不是完成她的遗愿?那些话并非作为她的遗言,只不过是刻来给你看。看过以后,任务就完成了,她要交待的只有一件事:将魔教彻底灭了。你要是不遵她意,累得山洞给旁人发见,才是真正害苦了她‘历数载光阴’,才琢磨出的精要。”
李亦杰叹一口气,道:“是,你说的有理。”向那骷髅一揖到地,道:“前辈,晚辈受情势所迫,不得不然,得罪了。”内力凝于二指之间,照着石像内学来的手法,从肩侧划出,重重戳中墙壁。
本意是想凭借指力,将壁上字迹都涂干抹净即是。但他刚将魔教的强横内功正式挪为己用,又加新修之功,这一下击出,与往日绝不可同日而语,竟就将那石壁击得塌了。那骷髅原是倚壁而坐,支撑一失,顺着势头向前栽倒,立即就被后端滚滚倾下的石块彻底掩埋。
李亦杰惊道:“前辈!”冲上前捡拾石块,还想将她骸骨挖出来。南宫雪劝道:“算啦,不管怎样,总之是有个埋葬。比那样孤零零的坐着无所适从,可要好多了。”
墙壁崩毁之后,露出的却是一条通道。笔直向前,宽敞亮堂,前方好似有光线透入。这山洞中哪来的光线?据此看来,前方定是出口所在无疑。李亦杰喜道:“莫非是……前辈真有此意,让我们想通了毁去壁上痕迹,就能离开?”
南宫雪笑道:“你啊,到了一次地底王陵,想象力也丰富了很多,以为所有人都是穆青颜前辈么?”李亦杰还在愣神,南宫雪拉了他一把,笑道:“快走啦!还发什么呆?”李亦杰应了两声,被她拉着手向前跑去。
看到她肩上拖着的两条细长的麻花辫,恍惚中仿佛时光倒流,在两侧渐化昏黑时硬是被拖回到了从前。
记得幼年时,雪儿也总爱作这副打扮,便是这么拉着他的手,一起在后山捉蜻蜓,扑蚂蚱。更曾在练功之余,两人各展轻功,在各处危崖间玩捉迷藏,每次被对方找到,就要一起大笑大闹一场,那时两小无猜,互相呵对方的痒,也不觉羞。南宫雪总爱对他撒娇,给她软软的叫一声“师兄”,他就没辙了,什么事都要依着她了。
他心里越是怀念从前,就更盼南宫雪能好好活下来。他走的虽是正途,同时却也是一条不归路,绝不能连累亲近的朋友一齐丧命。这次害得南宫雪再被困在山洞,他自认为也是处理此事太过优柔寡断所至,如能早些按照打算,将她劝走,她也不会再遭这次横祸。
李亦杰又道:“前辈,晚辈还有件事想麻烦您。这山洞千回百转,不知何处才是出路,恳请前辈指点。”又磕几个头后,抬起头向那端坐的骷髅张望,想寻出些不同来。记起古墓中的石像,忙转头去看她手势,这一看却是失望,那骷髅双手拢在胸前,已经腐烂得只剩几根白骨,瞧不出什么形状了。看来她就算留有线索,也未藏在手上。
正一筹莫展,南宫雪道:“师兄,咱们来安葬了前辈,让她入土为安吧。”捡起地上几串首饰,在指间轻轻抚摸,指尖便是一阵清凉触感,材质光滑,极是舒心。叹道:“这真是好看,几乎没有几个女子,会面对这些首饰而不动心。”
李亦杰道:“或许就是魔教前任教主抢了她去,那以后给她佩戴的。她逃跑时匆忙,连首饰也来不及摘,沿途又不敢丢弃,就怕会留下线索。可到她死时,还是念着她的心上人,对那老魔头送的东西,就算再精美也不愿戴在身上。唉,也真难为她了。”
程嘉璇也走了过来,双手捧起珠宝,哗啦哗啦的把玩着,轻声自语道:“看来那位前任教主还是真心喜欢她,就可惜她不领情,哎,以前那情郎有什么好?如果是……他……也能送给我这些珠宝,我开心还来不及,岂有不要之理?他俩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梦,我……我和他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苦笑了两声,强打起精神,道:“咱们把首饰再给她戴上,好不好?那前教主待她很好啊,可她活着的时候不知回报,现在死了,到底要让她接受一回。总是让人家白白付出,该有多可怜。”
她说这话,一半是如爱慕江冽尘般欣赏那前教主,不忍他所爱无果。另一半却是将他与自己划归一类,也就自然希望,受到全心讨好的那人能领受这份好意。
南宫雪道:“不成,这位前辈既然亲手扔掉了首饰,就说明她一点儿也不稀罕。就算她……已不在人世,可她的灵魂还在看着,我们怎能违逆她心愿?那才成了真正的恩将仇报。”说着轻轻抬起手,想将那骷髅扶起。手指才触到她肩头,忽然就如戳进了沙堆中似的,立即透出个洞眼,而孔洞中一大绺细沙般的白灰洒了下来。
南宫雪吓了一跳,不敢再碰她遗骨,道:“这是怎么……回事?”陆黔冷眼旁观,这时说道:“我想她既然是那老魔头的情人,死了也没多少年头,这洞中阴冷,照理说是不该这么快腐烂成白骨。或许是她将心法及遗书通篇刻完之后,就服下了一种烈性毒药,能将尸体摧朽成这副惨象。”
程嘉璇道:“是不是……她觉得自己身子已经脏了,所以宁可彻底毁掉这具皮囊?”此事众人本都料想得到,但听她如此直白说出,还是感到心里不大舒服,好像吞下了什么脏东西。
陆黔见气氛太过尴尬,有意打趣道:“别说得那么难听。行了,咱们不妨来猜猜,她那个负心汉孟郎到底姓甚名谁?嘿嘿,该不会就是你们那个师父孟安英吧?他那个样子,我还真想不出年轻时能有多么英俊,竟能令一个连魔教教主都动心的女子爱得他死去活来。”
李亦杰怒道:“你胡说!怎能是我师父?”南宫雪则怒道:“胡说!谁说他是负心汉了?”两人一听旁人辱及恩师,同时大怒,但男女有别,所怒的关键却也是各自不同。
陆黔笑道:“别动这么大肝火,我只是说说而已。好,就算他不是孟老儿,可负心汉的罪名还是跑不了的。他还不够负心?这位前辈这么爱他,被老魔头掳走也非她所愿,只不过是被玷污了清白,那男人就不要她了。他看重处子之身,倒比看人家对他的感情还更重些。如果是我,只要她还能安然无恙的回到我身边,我就谢天谢地,立马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她当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