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璇躲在门外,全神贯注的等过许久,也只听到了最后两句。心下又是惊奇,又觉喜欢,暗道:“玄霜真了不起,连那小王爷都有法子收伏?有空倒要他替我引见。”想起两人曾说半夜才到林子里打探,多候无益,不如先回吟雪宫休整,养足了精神,再来看一场好戏。仍是意犹未尽的透过门缝,向内隐约张望几眼。这才蹙转过身,蹑手蹑脚的去了。
上官耀华与玄霜谈天说地,要不了几句,都有种相见恨晚之感,从兄弟直进为知己。这会儿又回到了老问题,玄霜愁眉不展,道:“上官大哥,你人比我聪明,这脑子呢,也比我活络。劳烦你帮我想想,如果一个人与另一个人武功相差甚远,权势、地位也及不上他,可这两个人偏偏有深仇大恨……那要什么办法,才能杀了他?”
上官耀华道:“你指的是七煞圣君?”玄霜哼了一声,拿过根笔杆子竖在额头上,来回晃动着脑袋,支撑笔杆不倒,随口答道:“自然是他啊,否则还有谁值得我这么伤脑筋。他就是个该死的魔头,什么……”他情绪太过激动,一个不留神,笔杆落了下来,在被单上及时接住,不忘将先前之言补完,道:“什么圣君不圣君的。”
上官耀华道:“我不是修道之人,谈不上什么除魔卫道。可要论到与那魔头的仇恨,我不比你浅。表妹含冤而死,虽是朝廷中奸臣作乱,但推寻根源,他却是脱不了干系。其后陈府上下,一夜间满门尽诛,都是魔教奉他号令,所造下的孽,我也想杀了他。”
最使他记恨,还是当年江冽尘不允他入祭影教,又不肯搭救香香,要他坐视表妹惨死。那一刻他就暗暗起誓,定要魔教血债血偿。
玄霜道:“那倒不是。”他终于鼓起了勇气,向上官耀华实说真相。道:“一切都是我额娘韵贵妃一手策划,包括陷害你表妹,假冒魔教之名行凶作恶等事。七煞魔头着实杀了我外公全家,她如此行事,也是为结清这笔怨仇,用意无可厚非……”
上官耀华怒道:“难道只有你们一家是人,别人就都是猪狗不如,可以随便牺牲掉了?我早知道幕后下黑手的是韵贵妃,只不过你待我恩重如山,面对你,我不愿诋毁你的至亲。”他对玄霜确是心怀敬重,但家人在他心里的分量更高一等,不容他人随意辱及。
玄霜道:“我还没说完啊。用意是尚可理解,不过手段卑鄙龌龊,为人所不齿。在我心里,早已不当她是我额娘了。哼,母慈子孝,她又算是什么?所以你想报仇,尽管放手去干,不用顾及我。实在扳不倒她,那就来请教我。我是‘帮理不帮亲’、‘大义灭亲’,必要的时候,助你一臂之力。就是别把我跟她扯在一起。”
上官耀华忙道:“不,你不怪罪就好,我怎能让你与亲娘为敌,陷你于不孝,令你为难?这本就是我的家事,唯有自行解决,才可向家人昭显诚意。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也可安然而眠。”
玄霜道:“人自当孝顺,却也不是任何人都值得孝顺,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不过不管你对她怎样,七煞魔头一定要留给我来解决。我要不能亲手杀他,这辈子心里都不安宁。”上官耀华道:“依我之见,咱们是否可以如此如此……”
玄霜又低叹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就是最乖的鱼肉,你说呢?”他音量控制得极低,四周只他二人能听得。上官耀华心下更是慌张,忙道:“贝勒爷休要再说此言,那是叫小王万死难赎。”
玄霜做个“噤声”手势,道:“你不跟着福亲王回府,这也不打紧?”上官耀华道:“只要我使人禀明义父,就说是为了你的安全,才留宿此地。他就不会怪罪。”
玄霜颔首应道:“福亲王倒挺开明。我是答应过你了,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是绝不会反悔的。可是这样一来,我的秘密就要给你知道了。作为交换,你是不是也该捅给我一点儿……你的秘密?”
上官耀华道:“我没有什么秘密。你和义父知道多少,我的过去就有多少。再说,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不论我曾是什么身份,对将来都无影响。”玄霜道:“你已知道了,我不过是时怀好奇,每有难解之事,不能憋在心里,定要查它个水落石出。但到日后,我仍会拿你当做兄弟看待。”
上官耀华好生委决不下,玄霜劝道:“若是背的包袱太重,分给别人一半,就会轻松许多。你的秘密也是一样。”
上官耀华与玄霜相处这一会儿,觉得他为人虽有几分滑头,但应当不是个不讲信义的恶徒。何况自己在宫中孤立无援,苦苦瞒着身份,唯恐有朝一日给人拆穿,提心吊胆。如能有人常给自己出些主意,或是帮忙打个掩护,情形也会好过许多。
一时间要找值得信任之人,仓促之间,果真找不出第二个。轻叹一声道:“好吧,你想问什么,我都老实回答。不过你千万要保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不可透露给第三个人,刚才那丫头更是不可轻信。”
玄霜道:“没问题,我发誓啊。要是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就天打雷劈……”上官耀华阻止道:“够了。”一只拳头狠狠捏紧,脸上乌云层层积聚。
玄霜道:“其实我要问的也不多,首先,你到底是不是陆大人他们口中的程嘉华?”上官耀华咬牙道:“这……这个……”脸上霎时间布满了汗珠,肌肉剧烈扭曲。
玄霜大度的一摆手,笑道:“好了,我不难为你。看到你的样子,答案也易于想见。做兄弟的,就该体谅兄弟。”上官耀华这才缓过神来抹一把汗,道:“多谢贝勒爷成全。”玄霜道:“那……索命斩呢?”
上官耀华道:“此事我并未说谎,的确是莫名其妙就到了我手上。当时……我还记得,本是随着李盟主等人,到赫图阿拉寻找索命斩,最后功亏一篑,宝刀也落到了七煞圣君手里。再后来……我就晕过去了,再醒来时,是和曹大人的军队在一起。事后我也反复寻思,到底是谁,能从那魔头处夺回索命斩?他武功如此之高,又为何要不计报酬的帮我?这样的高手……我……我不曾识得啊。”
玄霜道:“谁说他一定是在帮你?索命斩这种宝物,既能助人,也能激发人心中贪欲、邪念,引来无穷祸患。你们一路回到京城,路途遥远,何以总能风平浪静?依我看,是有人暗中操纵。那人用心是好是歹,咱们此时,还难有定论。你家以前结识过这一类奇人异士没有?比如,那个神秘的四大家族?”他听程嘉旋提起原翼之事,对此也是兴趣极为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