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冽尘冷冷一笑,指尖搁上她脸颊,直拖出深深四道并排的血痕,从眼眶下端直至脖颈上方。大颗大颗的血珠滚落下来,看来极是狰狞可怖。
沈世韵痛得倒吸一口冷气,面色发白,立即抬手去抹。江冽尘若无其事的握住了她的手背,道:“这也算是轻的。你应该知道,我的脸是怎么回事,如果将这断情殇也用到你身上,不知会有怎样的效果?不巧这种药,我正好随身带着。”
沈世韵背脊发凉,心知江冽尘并非危言耸听,对于断情殇毒性之强,也一贯有所耳闻。连他也躲不过,换成自己,又无半分内功根基,容貌尽毁是另一回事,首要处只怕连性命也难以保全。手指根根收紧,骨节处隐约泛起青白之色。脸上伤口火辣辣的刺痛,有种强烈灼烫之感,仿佛有千万个火苗在脸上跳动。
江冽尘已全然忽视了程嘉璇,一手推过沈世韵侧脸,嘴唇贴上她伤处,舌尖一转,将滚滚直下的血珠全扫到口中,唇齿间沾了几抹鲜红,与面上妆容相映,更显妖媚。淡淡道:“难得一见,原来你韵贵妃也会流血。本座原还以为,同样的刑罚,向来唯有你加在旁人身上。”
沈世韵忍住脸上加剧的疼痛,冷冰冰地道:“让世人受伤流血,坏事做绝,还要以阁下居多吧?”江冽尘道:“这算是称赞?那我也就不客气的接受了。你早已输得一败涂地,就连你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得客客气气的尊称我一声师父。你有什么资格与我相提并论?”沈世韵恼道:“我怎知道,你到底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江冽尘道:“玄霜足够识相,学武勤奋,人也聪明,本座很喜欢啊。能懂得审时度势,单这一点,就比他那个娘亲好过很多。最近你不是也注意到了,他在同你闹脾气?其实那不是赌气,是他对所见之事,终于有了明确判断。你生了个好儿子,应该欣慰才是。”
沈世韵恨得咬牙切齿,道:“归根究底,还不是你从中挑拨?现在倒是得意了,还敢在我面前炫耀功绩?把持住这个无用的棋子,根本就给不了你任何好处。本宫权且当做没生过他,左右日后,也不必靠他养活。”
江冽尘冷笑道:“日后?你想得倒挺美,觉得自己还能有日后?”沈世韵斜瞟了他一眼,轻轻叩弄着修长指甲,道:“你还有什么花招?尽管都使出来便是!你想杀我,难道我就会任由你杀?”
江冽尘不言不答,另一只手挪下,双臂同时扣到她胸前,将她紧紧抱住,嘴巴则俯近她微微裸露出的肩头,语气暧昧的道:“喂,亲爱的,韵儿,你注意到没有,每次跟我在一起,你都是十足的失态?第一次让你由一个千金小姐,一朝间沦为歌妓。其后你好不容易攀龙附凤,但你一见了我,立刻颜面尽失,全无贵妃娘娘的半点端庄仪态。你说……我对你来说,算不算是很特别的人呢,嗯?”
沈世韵轻理衣装,同样报以冷笑,道:“自然是雕虫小技。江圣君总不会以为,本宫就打算用这种小伎俩对付你吧?刚才一点攻击,不过是主食前的开胃小菜。现在本宫不怕告诉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围场狩猎,全是由本宫一手安排!玄霜现下既是你的人,此事就连他一并瞒过,从你踏入吟雪宫一开始,便已入了圈套。眼下外头尽是御林军埋伏,并由诸位大帅带领将士增援,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你是插翅也难飞!弓箭手随时弯弓搭箭以待命,箭杆上少说也涂了百八十种毒药,虽说单一论来,没一个及得上你的断情殇,但那同样是无解之毒,要不了多久,自会一命归西。你今天是注定栽了,如何,争争斗斗这许久,最终你还是死在了本宫手上!到地底下再去向我的家人赎罪吧!刚才我的性命掌握在你手里,而今风水轮流转,好在我也像你一样的仁慈,可以最后留给你一点时间。有什么遗言交待?”说罢故意向程嘉璇笑道:“小璇,多谢你替我引这魔头入瓮,你今天做得很出色,立此大功,本宫择日禀了皇上,与你相认作异姓姊妹如何?”
程嘉璇还没醒过神来,一心只惦着适才言行可有出格之处。冷不防给沈世韵来了这一句,好半天才认清此中后果,惊道:“娘娘您……这话却是从何说起?”
沈世韵笑道:“七煞魔头,哼哼,江冽尘,你以为小璇当真会喜欢你?她起初奉命接近你,奉的是我的命!与你套近乎,是为了叫你放松警惕,否则,她怎会如此忍辱负重,对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还道自己确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程嘉璇听着沈世韵侃侃而谈,意气风发,但如此一来遭殃的却是自己,急得拼命摆手,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从不知娘娘的计划,但我对你的爱,一直都是真心真意,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爱上你,难以自拔。宁可牺牲我自己,也不可能害你一丝一毫……”
沈世韵道:“小璇,这魔头今日是死定了。你不必再有顾虑,也用不着委屈自己,去讨他的好了。”
程嘉璇哭道:“不是啊,娘娘,您为什么要害我?”突然脑中嗡的一响,以沈世韵的个性,向来不会饶过背叛者,即使她极能隐忍,面上看不出端倪,但凡是耽下的账,却都能一笔笔记在心里。
六年前洛瑾也正在此两难关头,对两人都是无法面对,最终逼不得已,投井而死。自己曾一度将她视作羡慕对象,难道口上不积德,说过的话应了衰神,果然要重蹈她覆辙?心里阵阵发憷,在沈世韵眼神中仿佛看到了些微狡黠。
江冽尘目光只停在沈世韵脸上,忽而冷笑一声,一巴掌将程嘉璇的头扇偏到一边。继而直接抬步跨出,袍袖张起,右手揽住沈世韵肩头,左手捏起她下颚,道:“你以为,本座会上你的当?那个蠢货不过是被你利用,无论如何,她,绝对不会害我,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别人待我是好是坏,是真心是假意,我还是分得清的。”
程嘉璇双眼张大,这一刻直如枯木逢春,整个人的冰冻随即解除。然而欣慰之余,见着江冽尘与沈世韵姿势亲昵,又不禁暗中嫉妒。
沈世韵冷笑道:“那又怎样?即使这一点给你看穿,也与全局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