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黔一怔,这一点在他可是从未想过。但将前后诸事逐一回想,总觉不致如此,道:“不会的,上次取索命斩,回程路上,李亦杰曾对南宫雪说过些难听话,侮辱了她。我看是雪儿至今还没消气,是在闹师兄妹的别扭哪!我也观察了她这许久,其中从未有半分破绽,即使两人面面相对,她都是一副陌生表情。李亦杰不也时常寻我借酒浇愁?别的不说,他那副颓丧模样,咱们可都是看在眼里。”
沈世韵冷笑道:“亏你还敢自夸见多识广,处事思虑竟而肤浅至此!做戏自然要做全套,上次李亦杰在本宫跟皇上面前,不也是如此这般的分说了一通?试想,要是连你也能轻易看出,又怎能瞒得过原公子?现下本宫只是不知,李亦杰背着我行事,究竟是何企图?”
陆黔心下不悦,随口道:“谁不知李亦杰是你最为忠心的下属?对你,那可是一片痴心。说不定是他无意中得知你打算拉拢原翼,就牺牲掉自己的师妹,以便向你卖这一个好。”
沈世韵回想李亦杰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诸般照顾,淡淡道:“那也未始不会。”转头看向陆黔,道:“你若是有李亦杰的半分自觉,本宫也可省下许多心。哼,你的办事手段,竟然连他也还不如,枉我一向器重于你。”
陆黔心道:“你除了拿我使唤,几时真正器重于我?”含糊应付几句,悻悻告退。
在宫中闲晃不久,又看到李亦杰躺在墙角,身旁堆了几个空酒坛,各自翻倒在地,边沿流出残余酒水。他衣襟前也湿了一大片,显出副潦倒酒鬼模样。心中大怒,暗道:“什么东西!竟说连你也比我强过几分?”走到近前,一脚踢中他腰眼,喝道:“你哪里比我强?”
李亦杰轻哼一声,翻了个身,如同一堆烂泥般的瘫倒在地。嘴里含糊叫着:“酒……酒……给我酒,我要酒!今朝有酒,今朝醉……”而他身下现出一支毛笔,一张沾了一团墨迹的白纸。陆黔一见更增不屑,冷笑道:“酒鬼便是酒鬼,还想强充文人墨客。”懒得同他纠缠,抬脚从他身上迈了过去,大步而去。
李亦杰这几日,酒确是喝得多些,吟雪宫几人各有要事,只道这位多情盟主是因爱丧志,谁也无暇来理会他。却不知李亦杰正是着手实施玄霜之计。
先向四下张望一眼,桌上冷冷落落,既无满置的糕点,想必不是副言谈和睦的光景。沈世韵站在高悬壁端的一幅山水画前,负手背对着他。陆黔瞬时之内,大致探明她有意公事公办,便就依着正礼请了个安,道:“卑职参见娘娘。恭祝娘娘福寿安康。”
沈世韵轻哼了一声,悠然转身,利刃般的目光环绕着他周身打量一番。陆黔始终镇定自若,不卑不亢。即是在主子面前,也不能先给她气势压垮。果然沈世韵看不出什么异常,轻巧转入正题,道:“陆大人近来忙得很啊,整日里瞧不见个人影。就不知如此卖力,所为何来?”
她说得快,陆黔心思转得更快,在她头一个“忙”字出口,暗地里已做起了活动。心道:“她敢这样问我,想必早已将我近来动向查探详实。若是隐瞒过多,反会令她起疑。哼,我又不是你的犯人,何苦将我盯得如此之紧?不过么,此事并未损及你丝毫利益,照实说了也不打紧……慢着,且待我来探你一探。”于是故作讶异,躬身道:“原来娘娘已知道了?”
沈世韵也听出他语调中刻意营造出的颤抖,自以为他是丑事揭穿,心中害怕,这正是给他一个下马威的大好时机,冷笑道:“不错,下属之事,有几件瞒得过本宫?我可不是皇帝那样的睁眼瞎。你要有任何小动作,最好全给我收下去。”
陆黔道:“卑职本想将此事办妥后,再来禀报,也算是给娘娘一个惊喜,怎料到娘娘耳目通天……上次您交待我游说四大家族的原公子,我好不容易遇上了他,近来正是在他身旁做工夫。”
沈世韵眼波微一流转,道:“此话当真?难为你还肯将本宫的任务放在心上。那么他又怎生回答?”
陆黔道:“娘娘的吩咐,卑职自然铭记在心,片刻不忘!我对他说尽了好话,讲娘娘宽厚待人,对他这位难得的人才也是十分赏识,许他高官厚禄。那小子说出来的话,可就气人了……”
在他一边,是决计容不得原翼后来者居上,更得韵贵妃赏识,动摇自己的地位。他是个投降的反贼,在宫中原就备受排挤。如不能大有作为,时日一久,必定混不下去,还怎能实现自己称帝为王的抱负?
但却更不能显出自己办事不力。于是将原翼当日所言截取半数,添油加醋,半真半假的说了一通。大赞自己尽心,大吹原翼狂妄。只望沈世韵勃然大怒,对其恼恨大于赏识,放弃拉拢这位人才。此后自己才能继续做她身边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