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雪面色僵冷,眼神无波无澜,长剑挑起,便向他胸口插去。
江冽尘叹一口气,忽而闪身至前,提掌在南宫雪后心击下,上官耀华一愣神间,南宫雪手中长剑“叮”的一声落地,身子一软,向前便倒。上官耀华仍立于原地不动,任由南宫雪倒伏在他肩上,顿感脸热心跳。江冽尘向两人扫了一眼,道:“你这小子疯了,她要杀你,你就任由她杀?”
上官耀华道:“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当真杀我,是不是?所以我赢了!”话音刚落,抬手猛然递出。江冽尘忽觉心口一痛,垂下头只见一把匕首没入胸前。这不同于残影剑,攻势亦不可做同日而语,另一边上官耀华再不理会,轻扶住南宫雪,以免她失去平衡,朝外试探着挪步,谨慎前行。
江冽尘过得好一会儿,忽而抬首冷笑道:“太天真了。单凭你一人,或还足以逃脱,带着这个累赘,只能拖你到地狱去。”一把将胸前匕首抽出,倒转刀柄,向两人去处射出,半空中拖曳出一道血虹。上官耀华全心顾虑着南宫雪,浑未留心到背后威胁,当即中招,哼也没哼一声,便就委顿倒地。
而就在同时,原本满面木然的南宫雪忽从地上站起,轻轻将上官耀华的头托住,从膝上移开,扶着他躺到一旁。这才直起身,走回江冽尘身边,叹道:“真不明白,你策划这一场戏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想多挨几刀?”
江冽尘不答,随意将伤口裹住,冷笑道:“我告诉过你,我死不了,即使受再多伤,我也不会死。上官耀华这小子,真够大胆的,是不是?就连本座,他也是想砍就砍,想捅就捅。”南宫雪听不出他语气情绪,急道:“他一向便是如此,这次又都是为了我。你……你不要伤害他。”
江冽尘径行到上官耀华身侧,探了探他脉象鼻息,直待南宫雪等得焦躁不安,才道:“你不觉得,你要维护的人太多了么?何况我若想伤这小子,也不会留至今日。放心,到时我自会送他回去,至于你,还是别再做与亲人团圆的美梦。噬心蛊的消息,要不了多久,便会传到李亦杰耳里。你不觉得,这好得很么?”
南宫雪见着他一脸恶毒的笑容,不知他又想出了什么阴谋,毛骨悚然,试探道:“什么好得很?”江冽尘道:“名字就很好,这个设想,更值得付诸实际。”
那噬心蛊之效,在于彻底控制旁人心智,使所有人都成为冷血无情的恶魔。同时更能成百倍积发体内潜能,仁善尽失而神识不减,作战中更为无懈可击。
这还是江冽尘与纪浅念同赴苗疆之时,参看各般毒蛊,诸般结合而生之念。此时固属空谈,但世上现有多少事物,是前人想所未想?一旦流入江湖,荼毒无穷。这真比他扬言与李亦杰宣战,来得更为可怖。
南宫雪道:“我不过是觉着好奇,怎么你也会受伤?看来伤势还不轻哪!你不是向来目空一切,自诩天下无敌的么,又是哪一位大英雄,有能耐伤得到你?真该好生膜拜。以后你可不敢再胡吹大气了吧?”话里不无嘲讽,同时又带了少许暗含期盼的喜悦。
江冽尘不悦道:“少来讽刺我。这么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你也用不着得意,不是你那位战无不胜的师兄。哼……那个小崽子,又有什么了不起了?要不是本座有意容让,岂能容他猖狂?”
南宫雪若有所思,首先想到的却是玄霜。江冽尘也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自言自语,淡淡的道:“是本座一手调教出的棋子,满清的承王爷上官耀华,明白了么?他对你实在上心得很,你也不说给些回报?那小子真会故作大度,连残影剑也一并还我,说什么不屑用我的兵器。如今他还有些用处,暂时舍不得杀……”
南宫雪微讶道:“他……他竟会独自来救我?”这时心里说不清是何滋味。一直觉得上官耀华为人冷淡,对任何人都漠不关心,难道不知不觉间,他早已拿自己当朋友看待?还是两人间的友情温暖当真能使冰冻花开?
江冽尘道:“你怎知他定是为你?我看,出自福亲王交待,也大有可能。”过了会儿,心中烦躁莫名,指甲狠狠刻下,将肩头几处伤口撕裂,眼看着鲜血狂涌,冷冷道:“我问你,我分明一早给他说过,用残影剑砍出的伤口不会愈合,他为何仍是如此果决伤我?”
南宫雪冷笑道:“需要我说几句好听的么?或许他正是顾虑此节,才会避开要害。”江冽尘微微一怔,面上终于有了些笑容,道:“算你会说话。”
南宫雪也学着他冷哼一声,道:“稀罕么?可惜好听话永远不过是一种假象而已。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正想找些借口,拿我出气,我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那还有什么顾虑?假如你仍再维持惯例,只会使更多人仇恨你、唾弃你。你想打我,那就尽管来啊!”
江冽尘自床边站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半晌将她下颚挑起,道:“只要你答应,配合我做一场戏,我可以饶过他,也可以不追究你的冒犯。你看如何?”南宫雪知道在他口中,定说不出什么好事。无奈情势受控于人,若不服从,下场只会更为凄惨,只得点了点头。
上官耀华在外静候,只觉时间过得极慢,忍不住便想破门而入,看个究竟,真要怀疑江冽尘有意赖账。但他为人虽不算如何守信,过于出尔反尔之事,仍是不愿干的。心下默计数字,大约数到百十来下,面前两扇大门终于洞开。相比外间黑暗,室内隐约透出些光线来。
然而在一片静寂中,这点微薄光亮显得尤为不祥,如同一个掩藏在光明下的罪恶,蠢蠢欲动。心脏跳动声更胜钟摆。好一阵子,终于鼓足勇气,他搭救南宫雪,全出于一片赤诚,绝不做临阵退缩的懦夫。拳掌紧握,毅然跨入。
最初一刻,双眼几乎被光线刺得张不开。角落中坐着一个女子,长发披肩,纤纤玉手中握着一把碧绿色梳子,青葱翠指,正在发端缓慢梳理,直如碧波仙子。面上神色安详,看不出一点被擒拿多日的慌乱,更无饱受虐待的苦痛,这一切便如画中的情境般美好。
但看她面容,确是南宫雪不假。连日以来的担惊受怕,终于见到她安然无恙,没什么喜悦得能与此相比。上前几步,试探着道:“阿雪,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