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三十五之威胁

玄霜笑道:“成啊!你有这份心思,自然是好。”陆黔暗暗咬牙,只不愿失去这条唯一的追查线索,将这小畜生诅咒了几千万遍,末了答应下的仍得照办。

其后玄霜成日里吃喝玩乐,大多数便只懒洋洋的躺着,在小床上一动不动,直是有生以来,从未似此时悠闲。仅有的丁点变化,便是送入房中的酒菜吃喝得干干静静,盘底油亮精光,堆放着几根横七竖八的骨头。赞叹几句“当真不错!堪称得世间极品!这位大厨有几分苗头,赏!”

初时陆黔放心不下,派了大批密探在左近监视,定要将他一举一动打探得一清二楚,连一时半刻都不能有所遗漏。接连数日,回报来的尽是凌贝勒如何玩物丧志。又将半道截下的盘子作为证物,一并呈献来给他瞧。

有几人不明就里,竟大拍马屁,恭喜主子终于候到了出头之日,“守得云开见月明”,恼得陆黔无话可说,一再安慰自己,玄霜这孩子一向较同龄人来得稳重,此番不过是暂时放纵,等过得这一段,自当转好。不料玄霜这一偷懒下去,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不但不搭理陆黔的千叮万嘱,就连自身称帝一事,也不大上心。

久而久之,脾气再好之人也要磨空了耐性。陆黔终于打定心思,主动出击。这天未经招呼,在门前悄悄止住侍卫通报,轻手轻脚的摸了进去。同时暗觉冤枉,自己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冤大头,如今却闹得如同偷鸡摸狗,哪还剩得半分气势?

玄霜正在房中大快朵颐,双手捧着一只鸡腿,凑在嘴边,一路啃了下去,满嘴油光。一见陆黔到来,当即灌了一口酒下肚,极力吞咽几次,招呼道:“陆大人,兴致不错啊!过来,可别骂我独吞。只不过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嘿嘿,青天寨大当家的,你手气大得很,我知道你不会介意,是不?尝尝这个。”

一连夹了数筷小菜,陆黔总推说不要,最后催得急了,索性摊上台面,道:“凌小爷,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吃喝一类,尚在次要。如今我只问你,几日前拜托你的一事,没忘记吧?你打算几时动身?”

玄霜道:“唔,你来得正好,师父托我转告你,他正请南宫姑娘做客,或许还有段时日,到时自会放她回来,请你暂且放宽心等候。”陆黔脸色一沉,道:“你信口胡诌,又有什么说头?这几日,唔……分明是……”险些便要漏了底,他怎敢对玄霜直说:“你的行踪,我比你本人更清楚”?

玄霜笑嘻嘻地道:“怎样呢?这几日我做了什么,你可没资格擅加断言,是不?你怎知我定然未去?说不定啊,我是趁着大家中午打盹儿之时,偷偷溜去。又或是半夜里睡不着觉,便将你的嘱托提上日程……毕竟我的一举一动,只有自己明白。除非你拿得出真凭实据来,但背后缘由如何,易于推想,恐怕不大好看。”

陆黔忍气吞声,着实难耐,支支吾吾的接不上话。玄霜淡淡一笑,双腿交替,在椅上一转,道:“陆大人,你还是老实交代了吧,到底在我身边,布下了多少眼线?其实你也不必担心,能劳驾这许多人,寸步不离的保护我,那是感激还来不及。想清楚了再来给我答复。”

陆黔赔笑道:“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谁也活不成。您放心,我绝不会将火势引到吟雪宫头上来。只不过,这可不是威胁,而是为您尽一番心意。我求您的,与之相比,不过是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沈世韵道:“本宫不可能先许你承诺。事无巨细,仍属因人而异,既然以你之能,尚无以为继,想来也不会是什么轻松的差事。”

陆黔干笑道:“我还记得清楚,你拒绝我时,是何等意气风发、理智气壮?如今终于也轮到我来提一次条件。我只想见凌贝勒一面。”沈世韵面上翻覆,直有几分哭笑不得,道:“你费尽心机,笼络本宫,原来仍是为着此事?你就老实招了吧,若是因小璇挂念他,你又何须如此积极?还是为了南宫姑娘对么,怎地你仍未死心?”

陆黔道:“对雪儿,我一辈子都不会死心。反正您的儿子,也不大想要了,让他做这多日诱饵,仍无成效。咱们的战术,是否该略做些改动了?好比主动将他送上门去……”

沈世韵淡淡道:“罢了,如今最得他青眼有加的,恐怕还是你徒儿承王爷。”一边从怀里摸出串钥匙,交在他手中,道:“回去以后,本宫便下令放人。听说他关在牢里,不吃不喝,撑不下多少时候了。与其让他绝食而死,倒不如再尽最后一次效用。”

玄霜仍是一如既往的躺在牢房中,手上玩弄着几根随处拾起的稻草,另有几张皱皱巴巴的图纸搁在膝头,捡着碎小石块,在墙上刻划琢磨。这正是那西方火器的构造图,玄霜在江冽尘面前,既已亲自夸下海口,也是下了狠劲,非要钻研出个所以然来不可。为此不眠不休,都不在话下。

他生来聪明,下得一番苦功,逐个击破,难题果然迎刃而解。双手枕在脑后,正准备睡上一觉,牢房外忽然传来锁链转动之声,紧接着“咯吱”一声,牢门大开。一名狱卒站在侧首,面无表情的道:“凌贝勒,你可以离开了。”

玄霜翻个白眼,道:“哟,这么快就处决了?我总觉着,自己还罪不至死吧?”那狱卒道:“奉韵贵妃娘娘之命,打开牢门,放凌贝勒出去。这是上头的命令,贝勒爷不必尽说些风凉话,难为我们这些小卒子。”

玄霜冷笑道:“哼哼,又是那个女人?凭什么她说关我便关,放我出去,我就得拍拍屁股出去?我才不称她的心意,偏不出去。告诉她,我喜欢这间牢房,连这里也比吟雪宫温暖得多。我打算在此长住呢!叫她也不必来看我了,权当没养过我这个儿子便是。”

那狱卒低声道:“其实是另一人想见你,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总算求得娘娘开恩放你。你要是不领他的恩,不肯出去见他,那也太对不住人家。”

玄霜心里忽然一动:“我关在大牢里,失却权益根基,谁还会记着我?咦……莫非……莫非是小璇?”想到程嘉璇若能为他,多方奔走,百般求恳,也实是极为不易。他说过数遍,不再对女孩子动心,但这时仍忍不下难以言喻的萌动。没再多说,随着那狱卒走出牢房。初到外间,阳光刺得他几乎张不开眼。

陆黔见了玄霜,分外热情,迎上前一番寒暄。玄霜还抱着一丝希望,试探道:“陆大人,是你救了我?”见他点头承认,心里顿时掠过一阵强烈失落,连脱困之喜都淡去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