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刘燕的话,我连忙应承:“真的,当然是真的!我其实早就是半个村里的人了,我也是这村里的一份子,大家都遭了难,我们有难同当,你们就过来上班,咱们年底就分红,我还是那句话,赚了大家平分,赔了我一个人的。”
刘燕:“那要是不赚不赔呢?那我们岂不是要白干了?”
我正不知如何回答,一人开口了。
开口插话的这人,还差五根手指就数到五十了,已看着将近年过半百的金石明开口道:“小郭实在,我们也不能太差劲了。小郭也说了,都是一家人了,既然是有难同当,那我们也不能白分了股份,大家融资,有多少都拿出来,这样将来分红也拿得起那份子。”
金石明的老母亲还抱着躺在地上孙子的尸体,金石明的老母亲年近七十,身体健朗,做得一手好菜肴,往年里头发都还没有全白,这连经两灾,现在头发真是白透了。看着那么弱不禁风,真个是垂垂老矣。我们都叫她徐奶奶。其实年方六十四岁的徐奶奶还是很健康的,比起来她老病缠身的儿子金石明来说,徐奶奶还蛮眼明耳灵的了。
听了儿子金石明的话后,徐奶奶第一个赞成,道:“我还能做饭,我不分红,我就给大家伙做饭了。”
“不行,我说了,按人头分,就按人头分。”
刘燕插话道:“是不是按一定标准入股?一股多少钱?”
我看了刘燕一眼,道:“既然金叔说了这话,大家拿多少都行,不拿也行。”
“我们有多少拿多少,家里有的积蓄都拿出来吧。现在还不抱成一股团,还等什么时候?要是不愿意就自己另谋出路吧,我跟小郭干了。”金石明再次表态。
“小郭子,你要是不嫌弃我……”
金大爷话未说完,我连忙搀扶着金城,道:“金爷爷,我养你老。”
想来才五十六的金城,其实这年头也就算是个中老年阶段,不是这灾难,金城可是精神抖擞着呢,精神几近压垮,是我给了他们力量,金城表态要散尽家资,就在我这殡仪馆终老了。
“郭大哥,我家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可我能干活……”金思莹道。
“思莹妹子,行,有你这句话就行。”我连忙道。
刘燕嘴上倔强,其实最心里没底的就是她了,离开了大家,她还真是哪也不敢去。
……
坏事又成了我这里的好事,我更加愧疚难当。我只有默默对自己说,一定不能亏了大家,一定要干好,给大家一个好日子。
就这样,加上我一共六个人,这就要重新开张了。
徐奶奶负责后厨了,金石明打杂看大门还照应将要重新办起来的小卖部,刘燕会开车挺好帮衬着些杂活,金城焚尸炉那块,学过美容美发并在理发店里干过一阵子的金思莹帮忙给尸体化妆,也算是个入殓师了。
我先前还担心金思莹会不会害怕,金思莹告诉我,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
其实也没有什么具体分工,大家看着办吧,我也不把自己当老板看,我什么都干,至少开始之初,一切都要我亲自上手,我要一一指教才能慢慢让他们入手。
一年后,西山村解封。
那一夜的“大爆炸”伤及无数,西山村几成天然坟墓。
毁坏房屋无数,而“西山殡仪馆”这里却依旧如前,只是人去楼空。
一切还是那种布置。
我走进“太平楼”,站定在太平间外的走廊上,从窗口瞭望出去,更是一片荒瘠,平添了许多坟墓。
转身,我进入太平间。
停尸柜照常管用,我发现有几个尸柜里居然还搁置着尸体。冷藏着的尸体虽经一年之久,倒也没有腐化严重。
百废待兴啊。
储藏室的门再也无法打开,我知道一旦打开,那将是又一场灾难的降临。
我走到太平间内的窗口处往外看去,格局如斯,还是那句话,物是人空。
……
小雨变成了大雨,大雨不止,在这深冬的夜晚,大雨夹雪无休止,电闪雷鸣的让我惊奇而不安。
一股冷风竟是灌入而来。
我连忙是关了所有窗户。
……
太平间内的那张床被褥都在,我已经洗干晾晒了多日,幸亏是今日过来收了,不然这异常大雨的可就白洗了。
睡在那张带有蚊帐的大床上,久违的感觉,竟是那么舒服。
我就该是这种守灵的命吧。
几个孩子嬉笑着、打闹着、在大雨中惊呼着终于是跑了。
我知道那是村里经过上次“大爆炸”后还幸存的几个孩子。
就那么三两个孩子,我不管他们,还给他们零花钱,我深觉愧对。
这村里也还幸存几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不肯丢下他们守候了大半辈子的家,也有几个女人守候着家人的坟墓不肯离去。
“大爆炸”发生前在外打工的年轻后生回来后,兑换了居家土地的补偿后,再也是不肯回来了。年轻后生带走了家人,最后这村里也就只剩下了那几个孤寡老人和几个寡妇带着那几个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