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小僧!”
傅小昨:“”
面无表情地低头朝声源来处看去,便见自己腰间挂着的荷包口子上,钻出个毛茸茸灰溜溜的脑袋,正一派清晰地吐着人声:“阿弥陀佛。”
“在小昨施主身边,小僧知晓了可奉为鼠生至理之真言——钱即正义!”这样说着,便见它努力将一双爪子合在身前,睁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一本正经地道:“倘若哪日,世间正义不复存在,那必然会是小僧最恐惧之事!”
“”
傅小昨努力忍住捂脸的冲动,伸手一指头把它的脑袋戳回荷包里头——这时候你来瞎添什么乱?给我老实数钱睡觉去啊喂!
奈何她这边才刚刚分心按下一个,身边两只又接二连三地跳了起来。
犬神少年一脸坚定自若坦然无比:“在下犬神。只要在主人身边,我就无所畏惧。离开主人,让主人受伤,让主人不高兴,这一切,都是我所恐惧的事。”
“马屁精”九命猫小姐小声恨恨嘟囔了一声,整个猫便不甘犬后地蹦出去:“本喵是全天下最英明神武的猫!要是哪天傅小昨脑子摔坏了,觉得本喵比不上身边这个玩意儿哼!不要误会!这可不是本喵害怕的事,只是最能让本喵生气的事喵!”
傅小昨:“”
——这不是什么光荣到需要上赶着去做的事啊!笨蛋!
她已经不忍心再往两位可怜的王子脸上看了。
“好好好,很好本殿竟不知晓,此番出行,居然是载了一船的妖怪!”接二连三经受刺激的佑二王子,整个人几乎要被气疯了,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王室风仪了,径自抖着手恶狠狠地指过来:“莫非,莫非连药郎君也——!”
——卖药郎?
傅小昨顿时倏地惊了一下,看向一旁从刚才起就始终沉默,无声看着面前这番闹剧的身影。
她倒不纠结卖药郎是人是妖。虽然知道他自认是人类,也知道他是游戏里的“式神”,但要切实去深究,他到底是自以为人的妖,还是能够使用“鬼火”的人,傅小昨觉得,这都并没有意义。
只不过问题是,卖药郎他——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人一直都是极致冷静的存在,似乎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让他脸上出现哪怕一丝丝的变色。
——他也会有害怕的东西吗?
——她实在想象不出来。
数道神色迥异的目光纷纷投到了身上,卖药郎也才终于有了动作。只是,他却没有回答佑二王子对其身份的质问,反而同样向着甲板外海坊主的方向,脚下行进了一步。
“——药郎先生!”
鬼使神差地,傅小昨就突然出声喊了他一声。
冰蓝色的身影在眼前顿住,微微转过身来,勾勒出昳丽绯色的眼角下,冷澈眸光淡淡地看住她。
傅小昨自己都不知道喊住他做什么,只是看着那双眼睛,又本能地觉得要跟他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呢?
“药郎先生”她抱着一股莫名严肃的紧张感,努力地在心里组织语言,“就是、好像,从认识以来,你就帮了我更准确地说,是救了我很多次。我有时候也会想,要是哪天,我能帮到你就好了。”她非常认真地看着他,“虽然我不知道,你之前到底是碰到过什么事情,现在想去蔷薇岛又是为了什么”
系统加载中……请稍后傅小昨全神贯注地听着他吐字,他每停顿一下,她就也下意识地跟着顿一下脑袋,直到确定这段话音后面终于画上了句号,她才回过头去重新撸顺顿挫、组织逻辑、理解句意。
——简直像在听一个咿呀学语的孩子说话的即视感
傅小昨当然没敢把自己的联想说出来,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啊,我只是来给关在这儿的这只狗上药的它之前受了很严重的伤,”说着指了指被搁在一边的药罐,“对了,这瓶药还是从您那儿买的,它到底是要内服还是外用呢?”
卖药郎瞥了眼她指向的药罐,冷声道:“都没用。”
就算这只狗它的确就剩半口气了,你身为一个郎中,用词也没必要这么直白吧?
傅小昨呵呵干笑,妄图拯救谈话气氛:“哈哈,总要抱有希望的嘛,反正药都已经买了,试一试也不亏。”
卖药郎再瞥她一眼,微微皱了皱眉,颇有种嫌弃她的理解能力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个药没用。”
“唉?”她愣了愣:“所以是药效太轻了吗?那能不能给我换成更好一点的药?差价我可以补给你。”
话音刚落,傅小昨就见对方眉眼间顿时露出一种类似于“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妖怪”的鄙夷神色。
什么啊,还是不对吗?那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等等——呃。
总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傅小昨顿时十分纠结地、吭哧吭哧地、委婉地问出声:“嗯药郎先生,这个药它到底是个什么药?”
这厢的卖药郎轻巧地扬了扬弧度精致的下巴,昳丽面容不染俗尘,身处昏暗偏僻的小房间里也丝毫不减其雅致美丽。
“助眠。”
——卖假药还卖得这么理直气壮是怎样啊!?
大概是她的神色过于怨念了些,卖药郎口上轻轻啧一声,颇不耐烦地解释:“你懂什么。只要还在这间房里一天,无论用什么药都救不了它的命。助眠药至少能让它少一些痛苦,愚蠢的小妖怪。”
傅小昨好不容易才无视成吨的嘲讽,抓住了这话里的重点:“这间房间?这间房间怎么了?”
绯丽的细长眼眸被轻轻眯起,在触及墙边长长排列过去的高柜时,寒潭似的眸光仿若实质化般的坚冷:“你身为妖怪,难道感觉不到么。”
傅小昨连忙也跟着看过去:“感觉到什么?”
暗紫薄削的嘴角缓缓开阖,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音色冷澈的字眼:“执、怨。”
虽不明但觉厉地跟着默念了两遍,傅小昨依然还是摸不着头脑,但她好歹确定了一个中心思想——这间房间有猫腻!而且问题很可能就是出在这个柜子上!
这么一想,一连串念头都紧接着浮现出来——
及川曾经提到过,以往犬神每次下了斗场,都是“照例”关在这个房间——这是不是有意为之呢?
刚才德次离开前,强调“不要随便碰这个房间里的东西”,现在想来多半不是她原先误以为的那个意思——他是不是也知道什么?
那个人偶娃娃,德次在她到来前就在摆弄那东西,她也亲眼看见他将其放进了柜子的某一格抽屉里——柜子!
还有眼前的卖药郎——他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间妓馆,真的仅仅只是偶然吗?
傅小昨觉得脑袋里突然电光火石般闪过什么,她拼命将其抓住,并急急出口问道:“药郎先生!我在之前找你买药的时候,你第一句话说的是039又是要给狗用的药039,所以,之前肯定还有其他人,也曾经向你买过这种药而且你恰好在昨天住进这个地方,现在又出现在这个房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犬神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