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小叶檀香

民国调香师 青枫垂露 3525 字 2024-04-22

“走吧。”

在柳雁欢看不见的角度,秦非然弯了弯唇角。

夜间山里凉飕飕的,或许是被秦非然那一番话唬的,柳雁欢打着手电,四下里照着却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好不容易瞧见了他要的东西,柳雁欢弯下身子去挖那川芎须和独活根,手电就让秦非然打着。忽然灯光一晃,秦非然喊了一嗓子:“有蛇!”

柳雁欢浑身一激灵,药篓子往背上一背就朝秦非然的方向退去:“在哪?!”

“在在你脚下!”

柳雁欢出了一身冷汗,低头一看脚下只有沾了泥土的俩裤管,哪里有蛇的影子。

他看了秦非然一眼,见他拿着手电不慌不忙的样子,咬牙道:“蛇呢?”

秦非然勾了勾唇:“大概是我眼花了。”

“你耍我很好玩是吧!”柳雁欢把药篓子往地上一扔,抡了袖子就要揍人。

秦非然似乎总有法子让他修炼了两辈子的涵养荡然无存。

“手电给我!”柳雁欢眼看着秦非然把手电背到身后,便伸长了胳膊去抢。

冷不防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人都愣住了,秦非然一个抬手将手电打到前方,光束照出个模糊的人影。

柳雁欢警觉起来:“谁?”

来人挪开了挡住脸的手,一张年轻的脸露了出来。

“释怀法师?!”柳雁欢和秦非然都有些吃惊。

“阿弥陀佛。”释怀双手合十向两人行礼,“我来采些草药。”

柳雁欢点点头,三人结伴下了山,一路上倒是没再出意外。

回到寺中,柳雁欢连夜将采来的川穹须、羌活、独活、甘菊连同少许麝香捣成粉末。

混入炼蜜作成香饼,给陈桂芳送过去。

秦非然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干活,等香饼成型了,才笑问:“这是什么?”

“清神湿香,用后可癒头风。”

陈桂芳试用后,头痛果真有所缓解。柳雁欢从院子里出来,见秦非然还站在外头。

他盯着秦非然看了许久,忽然问道:“槐墨,你读过《红楼梦》么?”

“读过,怎么?”

“我觉着你特别适合里头的一个字号。”

“哪个?”

“富贵闲人。”说完,柳雁欢不再看他,径自将东西收好,进了房间。

只听“吱吖”一声,房门关上了,剩了秦非然一人站小径上,失笑出声。

在他身后,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郭斌,恭恭敬敬地说:“三爷。”

秦非然转着手上虎头戒:“外头怎么样?”

“莲官那头一切正常,日间有许多人专程到戏班拜会他。”

“让他将访客都记下来,也是时候要收网了。”

柳雁欢从腰间拔出手枪,瞄准悬挂在秦非然身后房梁上的灯笼,扣动扳机,只见灯笼啪嗒一下掉落地上,裂成了几瓣。

“我不该怀疑你么?恤孤院是你出资兴建的,里头的猫腻你是真不知情还是装聋作哑?”

“既然你这么问,心里就笃定了我是帮凶。”说着,秦非然一步步靠近柳雁欢,“我要怎样自证清白你才愿意相信我的话?”

“找出事件的始作俑者。”

秦非然玩味道:“那么,你能告诉我刚才的情况吗?”

柳雁欢脸色稍缓,把枪别回腰间:“节拍器里果然装着窃听器。”

“窃听器?”秦非然脸色铁青。

“方才璨容亲口告诉我,恤孤院的女孩子到了十六岁,都逃不了被卖的命数。”柳雁欢紧盯着秦非然脸上的表情,“你注资此处究竟是不是为了敛财?”

秦非然一张脸冷至冰点,他像是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忍不住冷哼出声:“敛财?”

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刻,却见柳家的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少爷,奴婢终于找到你了。”

柳雁欢诧异道:“怎么了?”

“不知为何,那释空法师不愿意再帮太太解厄,无论太太怎么说,就是要将我们送走。”

秦非然和柳雁欢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

“走,过去看看。”柳雁欢跟着小丫鬟回到了祥瑞寺。

刚走到寺门口,就见下人成箱地搬东西,陈桂芳坐在屋里,正由着丫鬟替她抚胸口。

一见柳雁欢进门,她就不迭地抱怨开了:“他这算什么?原先信誓旦旦能替我消灾除恶,现在翻脸不认人,真当我陈桂芳软弱可欺?!”

被她支使去问话的下人回来,刚一进门就吃了陈桂芳一个眼刀子。

“那秃驴怎么说?还是要赶人?”

“嗯。”下人小声应了,眼看着陈桂芳冷了脸色,忙将一盘糕点端上,“夫人,您尝尝这寺中的绿豆糕,败败火。”

陈桂芳当真一口气堵在心头,很不痛快,拿起那绿豆糕三下五除二咽了下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陈桂芳正指挥着下人搬东西,忽然脸色骤青。她紧咬着嘴唇,却抑制不住额际冷汗的滑落。

当她整个人蜷缩着蹲在地上时,下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忙上前搀扶道:“太太,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陈桂芳腹痛难忍,只能哀声叫道:“茅房茅房快扶我去茅房!”

下人不敢耽搁,一路忍着陈桂芳的怨骂将她送到了茅房。

陈桂芳上吐下泻折腾了好一阵,险些没疼晕过去。缓过劲儿来就揪着那劝她用糕点的下人,嚷着要治她的罪。

柳雁欢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下人,沉声道:“这盘绿豆糕,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下人颤声道:“是是五太太给我的。”

陈桂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嘴里叫骂道:“是她,一定是她,她就想毒死我。”

柳雁欢蹙着眉,让人将程珂芳唤来。

程珂芳还是一派朴素的打扮,乌黑的秀发用一根簪子挽起,未着脂粉却像清水芙蓉,分外自然,很是好看。

比对之下,陈桂芳就十足的泼妇样儿,一见程珂芳进门,抬手一个茶杯就砸了过去:“你这个毒妇,你还有脸来?!”

程珂芳被砸了一身水渍,眼神中却透着无措和无辜。

柳雁欢轻咳一声,问道:“五姨娘,这绿豆糕可是你让人送来的?”

程珂芳看了眼那糕点,颔首道:“是。”

陈桂芳破口大骂起来:“你个贱蹄子,在里头搁了什么?”

“我我这糕点不是我做的,是寺里的吃食!”程珂芳争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