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然也不推拒,他缓缓地走上台,从第一位宾客开始,依次从他们面前经过。
走到柳雁欢跟前时,他停住了脚步,轻声问道:“你刚才说的句子,是什么?”
柳雁欢抬眸瞧了秦非然一眼,将句子重复了一遍:“柳雁欢新婚之夜九九归一开始新人生。”
“好一个新人生!”秦非然轻轻拍掌,“好一个九九归一,我瞧着这是最特别的。”
趁着众人议论的功夫,秦非然凑近柳雁欢,耳语道:“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参与柳少的新人生?”
柳雁欢沉默片刻,反问道:“这个问题,和我的名次有关么?”
秦非然勾起唇角:“自然是无关的。”
“那我不答了。”
秦非然也没有强求,面对刘弁热情的邀请,他定下了奖励的规矩:“获胜者可以现场提出任意要求,在场众人都不能拒绝。”
下一刻,他盯着柳雁欢的眼睛:“那么,柳先生的要求是什么呢?”
柳雁欢以同样的气势回视秦非然,声音里带了丝笑意:“我希望秦先生能跟我跳支舞,你跳女步。”
场中传来一片惊呼声,不少人感叹柳雁欢的大胆,却也有人记得,在顾唯安的宴会上,秦非然和柳雁欢就曾共舞一曲。
不过,当柳雁欢的手环上秦非然的腰时,现场还是传来一片窃笑。
柳雁欢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在那精致的西服下,他分明感觉到秦非然壮实的腰身。
秦非然不愧是一直掌握着主动权的男人,就连跳女步的时候,都有一种当仁不让的气势。
他贴在柳雁欢耳边说:“这是报复,嗯?”
一个低沉的“嗯”,将秦非然周身的荷尔蒙都释放了出来,柳雁欢单是盯着秦非然的衬衫领口,就有种口干舌燥的窒息感。
这实在是太考验gay的定力了,柳雁欢一个晃神,脚下的步子就乱了。
“我的少爷,你的步子错了。”秦非然立马抓住了这一丝破绽。
柳雁欢咬牙微笑,在乐曲的最后一个音结束时,准确无误地踩住了秦非然的皮鞋。
“既然错了,那就让它错得更彻底些吧。”柳雁欢澄澈的眼眸里,满满都是计策得逞后的幸灾乐祸。
当然,两人之间的暗涌,旁人并未感觉到,那雷鸣般的掌声几乎将屋顶掀翻,自然也就掩盖了李珏和丁蔚诗的对话。
从台上下来,李珏便一把拉起丁蔚诗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往门外拉。
“珏哥!”丁蔚诗叫出了声,然而走在前头的人,连一个回眸都欠奉。
“珏哥!你弄疼我了!”丁蔚诗使了劲儿,试图甩开李珏。
怎知李珏箍得紧:“都被人这样嘲讽了,你还要在这儿呆下去?”
丁蔚诗柔声劝道:“珏哥,为了你能有份好的活计,这些都不算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们不是说好了么,要趁这次同好会多结交些人脉,看看有没有人能帮上忙。若是有人能施以援手,自然比我俩孤军奋战要强。”
“这一个彩头是——洞房花烛夜。”司仪话音刚落,全场哄堂大笑。
柳雁欢略略皱了皱眉,转头去看秦非然,却见后者一脸淡定,显然对这样的戏码司空见惯。
第一个被邀请上台的嘉宾很上道,张嘴便说:“洞房花烛夜我贺知山一击即中。”
第二个嘉宾也在一片叫好声中接道:“洞房花烛夜我林霄绝不敢三心二意啊。”他那连连摆手的动作将众人都逗笑了。
接下来的连中三元、四平八稳都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过去了,轮到柳雁麟的时候,他有些无措地张了张嘴。
他原先以为,所谓文艺同好会的彩头,定是有才者胜。上了台才知道压根儿就不是这么回事,那些个富商分明拿着下流当乐子。
正统学堂出身的柳雁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他涨红了一张脸,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底下有不怀好意的人笑道:“哟,柳二少爷这不是实力演绎三贞九烈么?”
一句话又引来一片笑声,柳雁麟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茫然无措地看着台下的柳雁欢。
柳雁欢眉头轻蹙,忍不住出声道:“诸位,雁麟今日身体不适,不若让我这个做兄长的代他作个句子?”
众人的目光不期然地瞥向了柳雁欢身边的秦非然。
见秦三爷并未反对,大家也就默许了柳雁欢的提议。
柳雁欢挑唇道:“既然方才三贞九烈已经被用过了,我就重说一个九字的四字词吧,新婚之夜柳雁欢九九归一开启新人生。”
话音刚落,厅中众人都愣住了,或许没有人想过,还有人能将这富有暗示的彩头说得如此意蕴悠长。
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登时厅中掌声雷动。
而李珏显然就没有柳雁欢这样的好运,他的百发百中实在让众人期待已久,许多人打定主意在他行令之后痛饮一杯,然而酒倒好了,却迟迟听不到台上人的声音。
众人朝台上看去,就见李珏一张脸红得比柳雁麟更甚,整个人跟煮熟了的螃蟹似的,满脸怒气。
他指着台下的众人骂道:“你们,你们简直枉读圣贤书,你们这样,如何对得起祖宗教诲,简直有辱斯文!”
这一下子,方才发笑的宾客,全都成了有辱斯文的败类,被扣了顶帽子,又都不是善茬,气氛顿时跌至冰点。
许久,文艺同好会的发起人,富商刘弁才冲宁城大学校长葛玄清冷笑道:“我记得,李先生是贵校中文系的高材生?”
“是是的。”葛玄清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
“原来如此,怪不得瞧不上我们这些商人了。”说完,他转头又问李珏,“李先生主修什么科目?”
“古典文学。”
“哦!”刘弁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那先生怎么还穿着新朝的服饰,险些让我以为先生是从旧时代穿来的,身上有股子遗老臭,你知道这样的人搁在新朝刚建立的那会儿,要被怎么对待么?”
李珏总算察觉出刘弁话里的恶意,硬着头皮道:“不知。”
“这样的人,是要被拉去杀头填坟坑的。”
李珏浑身一颤,满眼不可思议地瞧着刘弁,像是看一个不可理喻的野蛮人。
刘弁占了上风,得意起来:“现在嘛再犯忌讳,倒是不用杀头了,不过我看李先生是断然不配穿这新式衣裳的,哪个上去将衣裳给我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