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缘定三生5

民国调香师 青枫垂露 4383 字 2024-04-22

柳雁欢这才知道,眼下是新朝五年,新派人士推翻了封建帝制,华国的政局一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新青年们都讲共和、论民主。

阴差阳错,柳雁欢来到这个世界,名字丝毫未变,他是柳府嫡出的大少爷,他娘是个病秧子,柳雁欢出生三日,他娘到底没熬过生育的劫难,撒手人寰。

大夫人死后,二姨太陈桂芳的肚子十分争气,生下了二少爷和四少爷两个男丁,母凭子贵得了府中后院的话事权。

三姨太冯蕴性子颇柔顺,进府多年膝下只有三小姐一个,如今在柳老爷眼前,也就是个透明人。

四姨太郝怜枫和三姨太正相反,是个名副其实的小辣椒,莫说在柳府的后院,就是对着柳老爷,四姨太也不改泼辣的性子。

柳老爷却尤其钟爱她,近日都宿在她房里头。不过四姨太虽然得宠,可肚子却不争气,至今也没能怀上一儿半女。

而他这个幼年丧母的嫡长子,从小就养在二姨太膝下,照金猊的话看,二姨太陈桂芳对他算得上百依百顺。

柳府祖上曾是前朝的探花郎,后头的子孙得了祖宗的荫庇,在宁城谋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做。如今虽是新朝,柳府的家底名望总还是在的。

眼看着官是当不成了,到柳老爷这一辈,总要想法子养活一大家子人。柳家藏书颇丰,柳老爷也是读四书五经出身的正经文化人。跟古时的穷书生卖字画一般,柳老爷开始对变卖家中藏书动了心思,半截身子将要入土的人,也开始学着创办新式书局。刚开始的时候,是变卖家中的孤本、善本,到后来也学着策划出版。

金猊说到这儿,声音就弱了下去。

柳老爷虽是书局的掌门人,可书局的生意却见不得有多好。每月挣的几个钱,也不够一大家子人花,总体来说,柳家的财政还是入不敷出的状况。

柳雁欢听懂了那语焉不详的说辞。照着金猊的话看,柳老爷就是个活脱脱的前朝遗老,即便开了书局也是满纸的之乎者也。当下的新青年是不爱看这些东西的,在市场竞争下,生意当然不会好。

可柳雁欢的前身,明显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金猊口中,那位大少爷简直觉得自家是座掏不尽的金山银山,平日里喝茶遛鸟听戏样样不落,唯独对家里的营生一窍不通。柳老爷初时还有些嫡庶的观念,后来见他一副扶不起的阿斗样儿,也就对他渐渐失望了。

而前身对此却不以为意,反而乐得自在。横竖二姨太掌家,从来没在月银上亏待过他。柳雁欢估摸着,在他前身的眼里,二姨太定是天下间对他最好的人,这一点从他对二姨太的称呼上就能看得出来。

柳府的嫡长子,居然管一个姨太太叫母亲。

面对着柳雁欢晦暗不明的脸色,金猊总觉得眼前的大少爷和从前不太一样。

她小心翼翼地提起日前发生的事儿,生怕激怒柳雁欢。

柳府的大少爷,是被亲爹打得卧床不起的。

柳大少爷是饱暖思淫欲的典型,好端端地喝茶听戏,愣是瞧上了那台上的角儿。瞧上了也不打紧,偏偏那角儿是个男儿身。男儿身也不打紧,打紧的是,色迷心窍的柳大少,居然要把人往家里带,还要纳他进府。

二姨太对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帮着柳大少将人带进府,可时运不济,被柳老爷撞了个正着。

那角儿生就一副好皮相,可惜没什么胆色,遇见疾言厉色的柳老爷,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这一抖就漏了馅儿。

儿子带了戏班子的伶人回家,让柳老爷这样的读书人臊得满脸通红,拿起棍子就往柳大少身上砸。这一顿砸,就让柳大少气若游丝地躺到了现在。

原身一命呜呼,而现代遭遇空难的调香师柳雁欢,就这样来到了这具身体里。

他看了眼手中的箱箧,犹豫半晌还是往街口中心处的泰和银行走去。

让柳雁欢诧异的是,和后世一个个规整的柜台不同,泰和银行的内景看起来更像是一家餐馆。

大厅里放着近十张方桌,西装革履的业务员和客户一面吃东西,一面谈生意。

见柳雁欢进门,立刻有业务员上前来,笑容满面地问道:“先生这是要办什么业务,若是您有时间,不若坐下来用个便饭,我们的宁城菜做得可是一绝。”

柳雁欢并未见过这样的阵势,又见那餐桌布置得精巧别致,遂坐下来一面用餐一面打量着四周。不多时,就见到几位泰和银行的熟客,进门便轻车熟路地坐下,直接点了最地道的桂花鸭和芋头排骨。

见柳雁欢有些面生,还有几人主动过来结交。

柳雁欢手捧玻璃杯,挂着笑脸应和着。原来众人口中无比传奇的泰和银行,实际上就是个巨大的洽谈生意的社交场所。有关财富和金钱的内容,都可以在此处畅所欲言。

他吃了个七分饱,才提着箱子来到开户存储的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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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笙提溜着铜壶,给柳雁欢泡上新茶。

“人家莲老板让人将那五千大洋,从醉仙酒家的二层洒出去。您是没看见,实打实的大洋砸了一条街,引得路人哄抢。”

“尤卯丙没有翻脸?”

“他哪敢啊,现在全宁城谁不知道,莲老板是秦三爷的人。跟莲老板翻脸,岂不是跟秦三爷对着干。”

“原来如此。”柳雁欢沏了沏茶面,惬意地听着芸·百事通·笙的科普。

“像咱们戏班子,都是论资排辈的。我们都得挤在一屋里上妆,而莲老板有自己单独的一间,就连戏服都是上好的缎面。”芸笙言语间透着羡慕,“莲老板好久不登台了,那天乍一说要登台,戏本子挂出来的时候,戏班子门前排起了长队,就为了看他一眼。”

“不过呀,他们不论来得多早,都看不成了,因为秦三爷将一整个场子包了下来。偌大一个戏厅,就他们两个人。”

柳雁欢愈发控制不住好奇心:“那秦三爷长得可是歪瓜裂枣?”

芸笙瞪大了眼睛:“当然不是,秦三爷是难得一见的好相貌,要不怎么说莲老板眼光高呢,旁人他都不带看一眼的。”

此刻,‘朋来’戏班二楼的包厢内,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俊秀男子走到桌前,向秦非然行礼道:“三爷。”

秦非然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身体可好些了?”

“我这身子早年伤了根本,大夫说很难痊愈,也就凭几剂药勉强吊着,有劳三爷费心了。”

“药要按时吃,回头我再让人送些补身子的药材。”说着,他的目光转向一旁伺候的小厮平安,“记得伺候莲官吃药进补。”

小厮应了,又为二人带上了门。秦非然这才收了面上关怀的神色,沉声道:“这些日子来了多少人?”

“四五个吧,储蓄部、外汇部的居多,借贷部倒是没瞧见。”

“就单单来拜会你?”

莲官捂着唇轻咳两声:“哪能啊,找我不过是由头之一,这儿说是戏班,实际上就是相公馆子,他们路过看上了哪个,就直接领到外头的公馆去玩上一宿,或者在厅中取个彩头,喝酒划拳,比比皆是。”说着,莲官拿出一本册子,“人名我都记在上头,送的礼我也列了清单,请三爷过目。”

秦非然接过册子,粗略一扫,好几个储蓄部的。

“看来,储蓄部是重灾区啊。”秦非然揉了揉额头,轻声念着册子上的名字,“王涛、沈唯都是元老了,厥功至伟。”

“王涛这人你觉得如何?”

莲官稍作回忆:“此人性情缜密,说话小心,他想替侄子在银行谋个差事,这才前来打点。”

秦非然点点头。

名单上的每一个名字,他都一一问过,两人核对完,天色已经擦黑。

见秦非然起身,莲官掩唇轻咳了两声:“三爷,我送您。”

此时临近夜戏开场,芸笙因着生辰得了空闲,换好衣裳就挽了柳雁欢的手。

“寿星今天想吃什么?”柳雁欢打量着身旁的人。

素日里看芸笙穿戏服、穿长衫,只觉得他举手投足间尽是媚态。

如今换了中山装,倒像是学堂里朝气蓬勃的学生,好生俊俏。

“旁人净说法式大餐好吃,我倒没觉着,只是特别想吃醉仙酒楼的年糕炒螃蟹。”

“那就走吧。”两人刚准备动身,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原本看戏的人群里,传来了一声声:“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