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很开心,用捡来的手臂轻轻地将头颅装在了自己的头上,它太激动了,没有注意到那头颅原有的身体已经抽搐着倒地不起。
他知道后,十分生气,狠狠地训斥了它。它第一次见他生那么大的气,最后他竟然落泪了。
他依旧挖了一个坑,将那颗头颅埋葬了,但它马上就又见到了那颗头。
无数的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他们高高举着着那颗头颅,愤怒地将它围了起来。
他们是战争的胜利者,自称为神;而那些被他们打败的,被他们杀戮了的,被他们称之为魔。
这些胜利者们,这些经过无数杀戮,双手沾满鲜血的胜利者们,竟然要追究它抢夺头颅的罪责。
它愤怒了,从之前体验过的无数头颅中,它已经看到了那战争,那些胜利与失败,那些光明与肮脏,长长的岁月里,无数的人和其他生命的黯然逝去。斩落的人头如瀚海黄沙,为什么这些人单单要来责罚它?!就连那些要责罚它的人,哪一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堆积如山的尸骨不正是他们一路走来的阶梯?!
为什么他们可以这样做,而它仅仅夺取了一颗头颅都不行?!
成群的人围着它,他们比它还要愤怒,那一颗颗头上尽是一张张正义凛然的脸,激烈的言辞仿佛闪着无比光明的色彩,高高挺起的胸膛因此自觉的分外伟岸,自封为神的人,竟然觉得他们就是天地的主宰。
它笑了,要知道它出生的时候,天地刚从混沌中被劈开来。如今这些在最后时刻诞生的生命,这些自天地诞生以来,最喜欢杀戮的生命,竟然要来审判它的罪责,它杀戮的罪责?!
它体验过他们几乎所有的人生,它了解他们几乎所有的禀性,它看着他们诞生,看着他们成长,看着他们战争,那些自欺欺人的谎言,那些自诩自吹的荣耀,在它看来,不过一场戏言。
“你们所有的人生都太可笑了,太无知了,太愚昧了,你们不配拥有这样的身体,这样的头颅!”
教主知道,自己之前差一点踏入山洞,最后时刻被城主救走,如今,朱炯真的进入那山洞了。
……
……
很久很久以前,那时这个世界刚刚产生,还是一片荒芜,它跟他便生长在这天地间。
起初,它没有身体。是他捏五彩石做九窍玲珑心,放入鳌壳中,再灌入黑龙血,为它做了身体。
它虽然有了身体,但只有身体,没有腿脚,没有头尾,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静静地听,不能说,不能做,它也不用思考。但它很快乐,因为他会为它做,跟它说,帮它描述勾勒整个世界。
后来,世界一天一天变得更有生机,山上长出了树,河里生出了鱼,就连浩渺的天空也飞翔着鸟儿。这些生机勃勃的生命,给了它和他无穷的乐趣。
整日里四处游玩,听鸟儿歌唱,跟鱼儿游泳,夜里伴着森林那深沉的摇曳声入眠,那是最快乐的时光了。
后来天地间生出了一个崭新的物种,他们有着跟他一样的身体——有四肢和头颅。他们很聪明,很快便学会了像鸟儿一样飞翔,像鱼儿一样游泳,甚至比鸟儿飞的更远更高,比鱼儿游的更快更深。
再后来,他们打败了所有的对手,不久之后,终于有一天他们开始了自己的战争。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从天空打到海洋,从海洋打到荒漠,持续了很多很多年。
他一直冷眼看着,看着每天都有无数生命在战争中死去,看着每天都有美丽的土地化为灰烬。鸟儿落了,鱼儿死了,森林枯萎了。
他很伤心,变得越来越沉默,渐渐地不再给它讲述了,于是它的世界也变得很灰暗,很黯然,很荒凉,其实这也是他看到的世界。但它不知道,它只觉得很无趣,很落寞,很孤独。
有一天,它终于忍不住,趁他不注意,钻到地上的废墟里,用尽各种办法,挣扎着将一个头颅装到了自己的身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