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过后,一定会是春天,只是这春天,有些人永远看不到了。
让那些人重新开始恐惧的,并不是隆隆的炮声,也不是混合着泥土与碎草那怪异的血腥味,更加不是那些新来的民众被炮击碎而飞舞的残肢碎肉。
而是因为,那些人是和他们一样的人。正如那首叫做“春天”的曲子,给予他们力量,确切说是唤醒他们自己内心的力量,而这力量来源于田间巷间和破草屋里,来自于一个个普通而平凡的人,来自于一张张并不精美却真诚的脸。
当那些和他们一样普通而平凡的人在他们眼前被炮火炸成碎片,一块块碎肉散落满地,带着粘糊糊的鲜血沾满他们全身;当那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在炮火下因恐惧而扭曲,惊恐到窒息一般;这一切犹如当头一棒喝:看哪,你们又能逃到那里,你们本就是这样卑贱的生命,你们本就是永远在泥里挣扎的蚯虫。
人,永远不是独立存在的。
将他们生活的所有联系,特别是那些美好的联系彻底撕碎毁灭践踏蹂躏,便是诛心之道。
于是他们开始恐惧,他们开始相信自己就是那样蚯虫一样的生命,他们放弃了坚定的内心,自甘卑贱,双手抱头四处乱窜,却又无处可逃,天地虽大,如若心被诛杀,便真真切切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行尸走肉嘛,被炮火清理似乎也变成了一种必然。
教主教会了他们很多,却没有告诉他们一切的真相,因此这曾经无比坚定的内心,却并不是真正的坚不可摧。
这只是悲剧的一半,悲剧的另一半便是新来的那些民众,他们就是诛心的利剑。
按照当初的计划,用一些民众阻挡信众,然后开火,等破了那些教徒和信众的心,召回民众,再追杀教徒和信众。
然而,欧阳千户召集来了数倍于计划的民众,炮火一响,一切全乱了。恐惧万分的人民自然拼命向远离神机营的方向跑,其实离大炮越近才越安全,离得远正好轰的开。
白光消失的时候,第二轮炮火已经在空中了,这要得益于神机营平日里刻苦的训练,他们的确不负帝国最精锐部队的称号。
莫名被炮火洗礼的民众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虽然炮火只伤及到他们中很少的人。
看着自己身上的白光在那飞舞的残值中消失了,信众们呆立当场,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教徒们更是惊呆了,他们体内本来就有很多圣洁的法力,之前曾经表演过吞火等神奇的法术,可是现在他们竟然也会被大炮轰死,这还有天理吗?
看着那些人被轰成碎片散落漫天,神机营的大兵们长舒一口气,叹道:“这才对嘛!这才算有天理。”
宣经圣使卖力地演奏着那首春天的乐曲,但在这隆隆的炮火中,一切皆化为糜烂。
在肉体化为糜烂之前,人们的心早就乱的更为糜烂了。恐惧占据了他们的内心,惊慌失措,热锅上的蚂蚁般四处乱窜,却无处可逃。再也分不清哪些是教徒信众,那些是新来的民众。
美丽的草原如同炼狱般,最可怜的是那些跟随欧阳千户而来的民众,他们初入圣山就有幸目睹了那最美丽的色彩,一切仿若梦幻般,谁又能想到这梦醒的这样快呢。
燃着烈火的铁球从天而降,每到一处便将一切撕得粉碎,所有的一切混合着洒向空中,最终又落回大地,仿佛在重铸这个世界。
而在人类的世界里,有另外一个词汇来形容——那就是死亡。
要战胜死亡,唯有信仰,因为生命注定短暂,而信仰必将永恒!
这是教主的话,这是教主说给每一位教徒和每一位信众的话。
而就在刚才,那些信众在那首叫做“春天”的歌曲里明明已经获得了信仰的力量,也明明战胜了铁与火中那个叫做“死亡”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