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掰开樊氏的手,背着手转身出去,吩咐闻讯而来的新管家:“董管家,开祠堂,再把大小姐二小姐都带到祠堂来。我要敬香告罪祖宗!”
敬香告罪祖宗!
樊氏跌坐在地上,脸色顿时煞白。谢家的规矩,休妻休妾时,要祠堂四门打开,家主敬香告罪列祖列宗,将所休之人的罪状一一言明后,以祖宗祠堂的香灰和着墨汁写下休书,拿了休书,送出谢家门,就再也不是谢家的人了。
谢遗江是真的要休她,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樊氏浑身抖如筛糠,眼见着谢遗江一步步走了出去,心慌得天旋地转。如今宁城樊家已经没了,她要是再被休弃,谁来救她娘家人,她又能去哪里?
不,不能被休!
樊氏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追着谢遗江哀求:“老爷,妾身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休了妾身!妾身为你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依依和霏霏妾身没教好,妾身愿意日日抄经诵佛,以后定对她们严加管教,再也不敢有一丝懈怠!老爷,妾身错了……”
谢依依和谢霏霏也知道谢遗江是动了真怒,听见樊氏要被休弃,谢霏霏也急忙追着谢遗江一路求情:“爹,你饶了娘吧,都是女儿的错,女儿愿意受罚!”
谢依依起身追了出去,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回头阴恻恻的盯着裴谢堂:“谢成阴,弄成这样,你满意了?”
“自作孽,不可活。”裴谢堂笑着回了她六个字。
谢依依冷笑数声:“我不会原谅你的,只要我还活在世上一天,我绝不会放过你。”
“哦,我不怕。”裴谢堂笑道:“你在我眼里,就跟梨园里那些滑稽的丑角一样,是永远都成不了旦角的。”
“我们走着瞧!”谢依依丢下一句狠话,快步追了上去。
篮子收拾着自己的眼泪,看着满地的狼藉很是心疼:“都碎了,小姐,怎么办?”
“你把这里收拾一下,仍旧完好无损的放回箱子里去。略有破损的放在一边,完全破损的放到一边。等晚点我们拿出去高公子的商铺看看有没有办法修理。”裴谢堂吩咐她,脚步不停的往外走:“我跟去祠堂看看。”
谢遗江这次是真的起了休妻的心,裴谢堂到时,祠堂已是四门打开,樊氏和谢依依、谢霏霏哭得很是伤心,依然阻拦不住谢遗江的动作。
谢遗江在祖宗牌位前敬了香,烧了纸后,正式拜了三拜,便开始数落起樊氏和两个女儿的罪过来。
董管家研磨后,拿来文房四宝,捧来香灰后,谢遗江起身提笔写起休书来。
等明白了谢依依是什么意思,谢霏霏是彻底炸毛了:“谢依依,你砸了东西,为什么要说是我砸的?你一下马车就冲到满江庭来,好啊,惹爹生气了,你就全推给我。我不干!凭什么你犯了错,受罚的事情就要我来!”
谢依依见裴谢堂拎出雪津布,上面自己的脚印鲜明,那花纹一看就是自己的鞋子,她慌了一下,急忙说:“这可能是刚刚进来时不小心踩到的。”
“不小心?”裴谢堂轻笑:“大姐这个不小心可真有意思,一面踩了算不小心,我认,两面都有脚印,难不成大姐还特意将布料翻了过来,再‘不小心’踩几脚?”
她话里嘲讽的意思很明白,再是愚钝的人,也懂了。
谢遗江脸色难看,目光复杂的看着谢依依。
他是怎么都不敢想,原来这些真的都是谢依依做的。如果说一开始谢依依承认自己做了,他顶多就觉得女儿原来还有脾气暴躁的一面,形不成什么冲击。可现在,谢依依做了这样的事情,不但不认,一开始还反咬谢成阴冤枉她。眼见着没成功,又推给了自己的妹妹谢霏霏,如今被揪到小辫子,不但不服,还在试图撒谎辩解……
这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女儿?
谢遗江失望的摇了摇头,一时间,对谢依依的信赖降到了最低点。
其实,从樊氏开始,他原本以为和美的家就藏着看不见的黑暗!
这一次,谢遗江对樊氏母女三人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揉着一阵阵发疼的眉骨,谢遗江的声音很是疲惫:“依依,到底是不是你做的,你跟爹说真话!”
谢依依脸色微微发白,张了张嘴,知道再也瞒不住了,慢慢伏在地上:“是。”
“为什么?”谢遗江觉得累极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都是自家人,谢依依怎么就能处心积虑的对待自己的姐妹。
谢依依伏在地上,被谢遗江这样一问,只觉得内心无比的委屈,肩膀隐隐抽动,竟是真的哭了起来。她抬起泪眼磅礴的眼睛,看着谢遗江熟悉的脸庞再也没有从前的温情,只知道自己的天塌了,抬手指着谢成阴,她哭诉着嚷:“都怪她!都怪她!爹,你知道吗?温宿离家出走了,他逃婚了!都是谢成阴挑唆的!”
“什么?”这事儿谢遗江是第一次听说,吃了一惊:“温宿逃婚?”
裴谢堂也是一愣,随即笑了,怪不得谢依依会突然发疯的来招惹自己。
谢依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啊,今天一大早,娘带着我们去温家商量婚事,温家人顾左右而言他,出来的时候就听人说,温宿为了不娶女儿,竟然离家出走了。以前在温家,女儿亲耳听见谢成阴对温宿说,让他逃婚,前些天下聘礼的时候,也是谢成阴在布庄跟温宿说了一会儿的话,之后温宿的态度就变了,不是她挑唆的,还有谁?”
“温家太不像话!”谢遗江乍然听闻变故,脸色都变了。
这婚事是谢家和温家定下的,原本两家重诺,死活都不肯改是好事。可原先谢成阴病着,温家人嫌弃女儿,就如何都不说婚事。后来,更是用谢依依顶替了谢成阴,谢遗江后来得知后,心里本来就有气,眼下更好,温家还想悔婚,这是将他谢家的颜面放在那里?
谢遗江气得站不住,脚步不稳,差点跌倒,裴谢堂手疾眼快的扶了一把,给了篮子一个眼色,篮子搬来凳子,谢遗江总算有个喘气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