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救过

锦绣人间 十七纬 3503 字 2024-04-23

“……”裴谢堂听得一愣一愣的。

朱信之说的这些,她从未听说过!

也是,那个时候自己身在天牢,一心都挂念着裴衣巷,哪里有精力来关心这些?

落难见真情,即将处死的自己,除了高行止来看过两回,曲雁鸣的确是去看过她一遭,毫不意外,冷嘲热讽。

那时候……

他站在门口,手握着栏杆,语气很是厌恶:“好好的郡主不当,把自己活得不人不鬼的,裴谢堂,你脑袋是进了屎是不是?”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逆光,对方的表情看不真切,然后又低下头,只听见他冷言冷语不断滚来:“贪污受贿,缺钱?我曲雁鸣赏你一些,你用来当被子盖都可以,犯得着吗?啧啧,还杀人放火,我看我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皮球踢最合适!”

“活了这么多年,除了头发长,脑子是一点没长!”

“还什么郡主,这么容易就上别人的当!”

“……”

“裴谢堂,抬起头来!”

他骂够了,最后轻轻喊了她一声,她抬起头,仍旧是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他说:“不要低着头,你是骄傲的天之骄子。别让我看不起你。就算明天上了刑场,也给我把背挺直了,别让那些害你的人笑话。”

这大概是他跟自己说过的,最和蔼的一句。

她错愕了一下,曲雁鸣就转身走了。

那是她上宣角楼的前一天,曲雁鸣一语成谶,他来看过后,明天真是她的死期。而他的话的确点醒了自己,故而第二天在宣角楼上,她背脊挺得直,脑袋扬得高,丝毫没有露出一丝怯意,赴死也不丢了他们裴家的风范。

只是,他曾经上去宣角楼?

裴谢堂心中紧了紧,面上不动,甚至还带出几丝玩味的笑:“他还抱着泰安郡主嚎啕大哭?真是看不出来,曲雁鸣是这样奔放的人。”

“是啊,从前是真看走了眼。”朱信之亦笑,但没再说什么。

这事儿闹得裴谢堂也没了玩耍的兴致,腻着朱信之回到府中,便分开了。

这边儿分开,那边,她就去了泼墨凌芳。

高行止正在盘点账目,见到她就是三声惨呼:“祖宗!祖宗!我叫你祖宗!你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来打扰我?”

“你算啊,我等着就是。”裴谢堂白了他一眼。

高行止扶着额角:“得了吧,真让你等着,你还不把我泼墨凌芳拆了。你一来准没有好事,这次又是为的什么?”

“这次的事情好办,问你几句话,说了就走。”裴谢堂也不跟他废话:“我问你,当时我在天牢,曲雁鸣设法救过我?”

“这件事啊。”高行止拖长了声音,存心要卖关子。见裴谢堂着恼要打,才噗嗤一笑:“是设法救过,我都救不出来,别说他了。不过,你还真得领人家的情分,要没他替你收尸,你那尸骨未必能够保全。”

“我是那小气的人吗?成阴喜欢,归你就是。”曲雁鸣恍若不以为意。

裴谢堂瞥见他握酒杯的五指,指节微白,她乐了。

行,让你曲雁鸣装吧!

这赤壁是曲雁鸣当初花了大力气才寻来的,削铁如泥,剑身漆黑,寒剑出鞘时能听到铮鸣,是当世一等一的神兵利器。曲雁鸣武艺极高,学的是剑法,这剑是成年不离身的。就这么给了她,指不定心里还怎么疼。

抽出赤壁剑,轻轻弹了弹剑身,声音格外清脆。她抚摸了一下,缓步走到场中来,那侍女的琴音也恰到好处的起。

裴谢堂缓缓抬手,众人只觉得握着剑的裴谢堂整个人都变了,神色肃穆,剑影在她眼中掠过,她的动作不快,每次都踩着点子踏步,或是出剑,或是回挽,或是跃起……她的每一步都透着灵气,飒爽英姿美妙不可方物,琴声停了时,她收剑入鞘,回眸一笑,倾倒众生。

这首《破阵》,当真是让人回味绵长。

不单单是亭子里的诸人看傻了眼,连亭外路过的人都驻足观看,待她收了剑,仍然有不少人回不过神来。

许久,才有掌声响了起来。

裴谢堂落座回身,抬头挑衅的看着曲雁鸣。

他的神色已不复先前那般微笑,唇角的笑容仿佛僵硬在脸上,他目光怔忪的看着裴谢堂,慢慢放下了酒杯。一时间,他好像受了什么打击,就这样盯着谢成阴瞧个不停。真的瞧个不停,连一根头发丝、一根手指头都没放过。但奇怪的是,他就这样看着裴谢堂,从头到尾都没开口说一个字,浑身坦荡,像是在思量。

这眼神,让裴谢堂心头开始发毛。

这曲雁鸣浑身都不得劲啊!

她杵着这样的眼神,渐渐的开始坐不住,垂下的眼眸几经波涛,终于还是扯了扯朱信之:“还是撤吧,此地不宜久留。”

朱信之当然也发现了曲雁鸣那不带一点掩饰的目光,心头不喜,也点了头。

裴谢堂立即扶着额头开始装晕。

朱信之顺手扶着她的肩膀,站起身来:“三小姐醉了,又出了这些汗,有些头晕,我扶她去歇息。失陪。”说着又侧头同朱深见耳语了几句,朱深见小声问了问裴谢堂的情况,朱信之轻笑:“她就是这样,爱疯爱玩,睡一觉就好。”

曲雁鸣站起身来:“我送送你们。”

“不必。”朱信之看着他:“曲公子这里还有这么多人要照应,费神的事情少做。”

这隐隐约约要怒啊!

如果孤鹜在这里,一定先咋舌,然后躲得远远的。

但曲雁鸣不知道。

不但不知道,他反而还凑前了一些:“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外人,我离开一会儿,不算失礼。再说,方才是我让她闹腾的,这个责我得担。”

他走上前来,不由分说的扶起裴谢堂的另一只手臂,回头问:“你们的马车在哪里??”

“山下。”看来是甩不开了,这人掐的裴谢堂真是疼,朱信之蹙眉,伸手拂开他:“走吧。”

山上,几人看着裴谢堂离开,目光很复杂。

朱深见捻着茶杯高深莫测的笑,看着被两人包围的裴谢堂,意味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