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把一切都推给淮安王府,就万事大吉了。案发当时,朱信之的确就在现场,淮安王府的侍卫也的确是第一时间到了擂台附近,清理屋子里的刺客。
当时夜色浓郁,他们也都不确定到底是自己射出去的箭杀了人,还是别的什么人动的手,只看着这些人身上插的箭头是淮安王府的,最终承认下来。
这下更好,因朱信之在场,事情就不单单是商人遭到绑架,还成了谋杀皇子的大案。
京兆尹自觉棘手,呈送刑部。刑部拿了案子,也觉得这事儿不好办,只得推给了廷尉府。谢遗江推脱的功夫不好,到了最后,竟然落在了他的手里,变成了谢遗江主审查证。
开朝的第一天,一大早上的,谢遗江上了朝后,就得到了这么一桩棘手的烫山芋,苦着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裴谢堂却睡了一个好觉。
睁开眼睛,身侧的人早就不见了,朱信之是个作息很规律的人,尽管端午休沐五天,明天才是上朝的日子,他却仍旧早早就起来进了书房。等批阅了昨天剩下的公函时,天色早就大亮。
这个时候,她该是起来练功了。
“来人,准备早饭。”朱信之放下笔,想起那人皮赖的样子,不由勾起嘴角。
孤鹜推门进来:“王爷是要在书房用饭吗?”
“不,带回清风居。”朱信之吩咐。
孤鹜不疑有他,快步去准备了。
不多时,他端了一托盘的早饭,很是轻松愉快的推开了清风居的房门。然而,大门一开,劈头盖脸就是一只枕头飞了过来,直扑他的面门。
“什么人在此撒野!”孤鹜反应极快的躲开,立即就是暴跳如雷。
枕头落地,激起尘土,孤鹜定了定神睁开眼睛,只见裴谢堂裹着外衣站在窗前,一双眼睛都瞪圆了:“叫,叫,叫,叫魂是不是?这王府的侍卫都要让你喊来了,我这脸往哪里搁?大清早的,你推门敢不敢敲一敲?”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孤鹜像看到了鬼一样,连舌头都跟着打结了。
这人怎么还在这里?
昨天惹得王爷那么生气,早就撵了出去了呀!脸皮倒是真的厚,都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竟然还敢待在王爷的清风居里。
等等……
王爷的清风居!
孤鹜终于觉得哪里不对,他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看头上的匾额,又看了看前面的裴谢堂。确定自己没走错后,他倒抽了一口气:“三小姐,你大半夜的翻进我们王府,要是让谢老爷知道了,你说你这条腿还能不能保得住?”
“你家王爷抱我进来的。”裴谢堂挺了挺腰,小人得志一般:“你别想撵我。”
脸上,是眉飞色舞的张扬。
眼中,是亮着星光的得意。
气死个人!
孤鹜纳闷:“你骗人,王爷才没有抱你近进来呢,他昨天很生气,肯定理都不想理你,是你死皮赖脸的缠着王爷进来的。”
高行止挥挥手,立即有人上前,将瘦猴手中的银针去掉,顿时,半条手臂就像是放了气的气球,快速的扁了下去。
胀痛消失,人就好像是水里捞起来的,浑身都湿透了。
这刑罚,比起流血的就太残酷!
一滴血不见,已让人铁血一般的意志完全消散。高行止心中啧啧,不由自主的想起裴谢堂来。这人一贯不喜欢走寻常的路,因自己建立了隐月楼后,难免需要严刑逼供,有一次给她瞧见了,满身的血让人作呕,她当场就摇头:“你这样子逼供,一点意思都没有。你要知道,要攻克一个人,攻克他的皮囊是最下等的做法。最高明的,是攻他的心。人的心都很脆弱,只要是破了心防,哪怕不见血,都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攻心为上。”他笑:“说得到是轻松,你给我示范示范。”
“你啊你,平日里让你好好学习,你总不听话,你看,你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裴谢堂摇着头:“你知不知道最痛苦的体验是什么?”
“疼?”他问。
裴谢堂神秘的竖起手指:“疼当然是一种,但要说到最痛,恐怕得是没办法。”
“痒得受不了,偏偏没办法化解。”
“苦得不得了,偏偏没办法化解。”
“胀得不得了,还是没办法化解。”
“只要是某一种感受,你将他逼到一个极致后,剩下的就是你为所欲为的时候了。”裴谢堂咬着狗尾巴草,一双短靴在树干上晃动:“还要说的明白吗?”
“看着。”见他点头,她跳下树干,指着他的其中一个属下说:“人间美事很多,但如果超过了一个度,就会成为不可抑制的苦痛。笑,总是开心的吧?我能让他笑着求饶,也能让他哭着求饶,你信不信?”
“不伤皮囊?”
“不伤。”
“赌什么?”
“就赌你以后都做我的小跟班。”她笑容张狂。
赌局成交,她让人绑了那个下属,不让他的双手乱动,随后摸了个药丸丢在属下的嘴巴里,不过几个呼吸间,这人就笑得不断的在地上打滚,几乎背过气去,最后是挂着满脸的眼泪笑着求饶。
那一刻,裴谢堂谪仙一般的风姿印在隐月楼众人的眼睛里,像不出世的鬼魅,让人心生畏惧。
这人啊,论长相、论风采,都是人上人。
论手段,万里挑一。
可惜,怎么就唯独对一个人狠不下心?
高行止摇摇头,人都死了,说这些没什么意义。他抽回自己的神思,重新将目光放在瘦猴身上:“谁告诉你,我身上有遗书的?”
“是你泼墨凌芳里的一个小丫头。”瘦猴萎靡的伏在地上,他问什么,就老实的回答。
“新买的那个?”
“是。”
“谁指使你来抢夺遗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