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跪。再起。
司仪再唱:“家业兴旺,三叩首。”
再跪。
“起——”
“二拜父母高堂养育恩,一对新人转过身,整衣冠,拜!”
“愿高堂多福多寿,一叩首。”
“愿高堂身康体健,再叩首。”
“愿高堂福如东海常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三叩首。”
“起——”
“三拜夫妻比翼齐双飞,一对新人向彼生,整衣冠,拜!”
“夫妻恩爱,一叩首。”
“百年好和,再叩首。”
“早生贵子,三叩首。”
“兴——”
砰砰砰……
裴谢堂直起腰来,一瞬间,听见自己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声。拜完天地,就算是正式成婚了,从此以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淮安王妃!
接下来,便是挑盖头。
司仪再说了什么,裴谢堂一个字都没听见,耳边传来哄笑声。接着,银白色的秤杆落入眼前方寸之地,挑起了红盖头的一小节。不等她回神,眼前豁然开朗,红盖头被朱信之挑了起来。满堂宾客轰然一笑,裴谢堂下意识的抬头,盈盈带笑的眉眼瞅了一眼朱信之。
那一双眼,顿时让好多人乱了心跳。
早知道她很美,没曾想盛装打扮后,她能美成这样!
云鬓高耸,脂粉玉黛,双眸似欲说还休,带笑的唇畔如春露凭栏,微微一歪头,娇羞胜新芽,美色揽春光。这女人,怕不是妖精变成的吧?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朱信之还是觉得像什么捏住了他的心脏,猛地一缩,就开始了狂乱的跳动。
不止是他被美色糊了眼,厅内,朱综霖的扇子噗通坠地,惊呆了。
这眼前这柔媚无双的女子,真是当年那个把他打得满地找牙、至今仍然心理阴影的母老虎谢成阴吗?
不不不,这不是母老虎,这分明是诱。人的小白猫呀!
朱简数惊叹着和太子咬耳朵:“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老五这一次这么快就非要娶她不可了,真是个美人!”
太子笑而不语。
美人嘛,他们哪个没见过很多?尤其是朱信之,他不是个看皮囊的人,谢成阴若只有皮囊,能得他欢心?
他看着傻乎乎站着的朱信之,轻轻转着手中的玉扳指,笑得颇有深意。
他知道,他找到了朱信之的软肋。
屋外,娘家席上,高行止笑盈盈的看着这一幕,本是满不在乎,在看到她抬起眼睛对着朱信之柔柔一笑的时候,还是觉得扎心窝子的不舒服。都是假的,可明知是假的,才觉得更是疼。那一眼,是她下意识的反应了吧?若说她是在扮,他有点不相信。
长公主?
裴谢堂狐疑。
宣庆帝是有两个姐妹,都在京城里,坐在娘家席上的是哪一个?
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接着,又听见旁人议论:
“曲雁鸣怎么也坐在了娘家席上?他以前跟谢家有交情?我听说,他一向不跟官场打交道的,怎么跟谢大人认识了?”
“曲雁鸣算什么,你们看他旁边的那几个。”
“那几个怎么了?”
“嘿嘿,不认得了吧?这几个不是什么无名小卒,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威震朝廷的人物。最左边的那个,纪迎初,现在的寒铜军主帅。他旁边的那个,王刚,上将军。哎哟,还有那个看起来文绉绉的、风一吹就倒的,眼神吓死个人的那个,听说啊,这是纪迎初的军师,也是追随老王爷多年的军师,秦戒君。”
纪迎初,王刚,秦戒君……
他们都来了?
裴谢堂的身躯猛地僵直,握着篮子的手紧缩了一下,一时间,心中涌出一股难掩的激动。
这些人,可都是她曾经的心腹啊!
别的不说,就秦戒君,快六十的老人了,从少年时就追随在父亲身边,是看着她长大,曾经抱着她奔跑在箕陵城大街小巷的人。他一生军功无数,受宣庆帝封为镇国石,却始终不愿回京领职务,就愿意做一个军师,陪在自己身边。他身体不好,年纪大了以后就不愿意走动了,如今却奔波了几千里路,来到他最不愿意进的京城。
这份恩情,她领!
还有纪迎初,他这个时候怎么就能撇下箕陵城来到京城,拓跋锦可是虎视眈眈的在盯着的!
想着,裴谢堂急了。
“高行止太荒唐了!”
这些人,一定是他喊来的。
除了他,一定不会有旁人会这样大费周章的为她谋划,考虑到她所有的心情。
恼,又恼不得。
不恼,又急。
憋死她了!
裴谢堂跺了跺脚,喜娘却已经等不住她了,连声催促:“小姐,走吧,王爷已经等半天了。小心着,一会儿等我指示。”
裴谢堂只得按下心中所有的想法,跟着喜娘的步子往里面走。
她背脊挺得很直,上一次这般众人瞩目,还是上刑场的时候,迎着宣角楼下万人的目光。只是那个时候,无人为她喝彩,所有怨毒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大家偶读盼着她死。而不像现在,人们在鼓掌,在喝彩,在彼此交流着快乐的眼神。她勾起唇角,微微觉得讽刺,她最闪耀夺目的时候,迎来的不是人们的掌声;而她一无所有之际,因为要嫁一个男人,人们对她便热烈欢迎。
真是何其不公,仿佛她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嫁人。
而她守卫的家国,都不是她应有的贡献!
她就这样笑着,一步步的走到正厅。旁人只感觉到她的轻快,却不知道盖头下,那张面容写满了怎样的悲凉沧桑。
“小姐,王爷过来了!”
喜娘欢快的说。
裴谢堂点点头,便听见朱信之的脚步停在了她身侧,他伸出手来,牵住了喜娘递过来的同心环,同裴谢堂一人牵着一端,牵着她走进了正厅。
踏进门的那一瞬间,裴谢堂笑了。